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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股洪流,从今天起,将有它自己的名字。

乾元殿内,气氛凝如寒冰。

皇帝赵恒的视线死死钉在殿前玉阶上,那张名为《民意潮汐图》的巨大卷轴,此刻正以前所未有的姿态,活着,呼吸着。

图中代表着大乾王朝万里疆域的脉络上,一道道璀璨的金线正以永安港为中心,如决堤的江河般疯狂蔓延,所经之处,城池、山川、河流尽数被染成一片辉煌的金色。

这金色,不是皇权的威严,而是一种足以撼动皇权的、来自民间的磅礴伟力。

“凤玦!”赵恒的声音嘶哑,充满了被挑衅的暴怒,“你给我看的就是这个?一个妖女在海上故弄玄虚,引得一群愚民顶礼膜拜,这就是你天机阁监测到的‘民意’?”

凤玦一袭白衣,立于金光与皇威的交界处,神情平静得近乎冷酷。

他未曾理会皇帝的怒火,只是伸出修长的手指,凌空点向图卷上那些最先亮起的、如星辰般的光点。

“陛下可曾发现?每处渔网发光处,恰是三十年前,先帝宸妃娘娘崩逝时,沿海百姓感念其恩德,自发为其供奉长明灯的坐标。”

赵恒的脑中如遭重锤,脸色瞬间煞白。

宸妃!

那个早已被他下令从史书上抹去、被尘封在禁忌中的名字!

那个为了救济灾民,不惜违抗先帝旨意,最终在冷宫中吞炭自尽的女人!

“一派胡言!”他厉声呵斥,却掩不住声音里的颤抖。

凤玦仿佛未闻,指尖在图卷上轻轻一划。

下一瞬,所有金色的光点与线条骤然汇聚,在图卷中央形成一个巨大而清晰的金色掌纹。

那掌纹脉络繁复,透着一股古老而悲悯的气息,与不久前密探从永安城那口枯井中拓印出的神秘纹路,严丝合缝!

“三十年前的哀思,三十年后的祈愿,跨越生死,遥相呼应。”凤玦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地敲在皇帝的心上,“陛下,这已非人力可左右。这不是妖术,是人心。”

翰林院,藏书阁地下密室。

冲天的火光映照着林修远惨白的脸,他正机械地将一卷卷奏折投入火盆。

这些都是各地官员弹劾永安公主赵咸鱼的联名书,罪名从“妖言惑众”到“图谋不轨”,字字诛心。

突然,他的手剧烈地颤抖了一下。

火堆里,半张刚刚投入的“请废公主,以安社稷”的联名书,在即将被火焰吞噬的瞬间,竟诡异地停止了燃烧。

纸上的墨迹如活物般蠕动,焦黑的灰烬自动重组,一行仓促写就的血字,竟逆转成了截然不同的字句——那是永安地区流传最广的一首民谣:“求公主,赐福田,仓廪实,天下安。”

林修远瞳孔骤缩,踉跄后退,撞在冰冷的墙壁上。

他究竟在做什么?

他自诩为国之栋梁,却在助纣为虐,焚烧着最真实的民意,只为迎合上意,扑灭那可能燎原的星星之火。

一股巨大的悔恨与悲愤涌上心头,他猛地抬手,用尽全力咬破指尖,带着决绝的意志在身后的青砖墙上写下血字——“此心可鉴”!

他要向天地、向自己的本心立誓,从今往后,再不为昏聩的皇权蒙蔽双眼。

然而,诡异的一幕再次发生。

那鲜红的血珠并未停留在墙面,反而如同被赋予了生命一般,迅速渗入古老的砖缝之中。

紧接着,在他血书的落笔之处,一朵小小的、栩栩如生的血色莲花印记,竟从青砖内部缓缓“生长”了出来。

那莲花的形态,那玄奥的纹路,竟与传说中永安公主赵咸鱼掌心的印记,完全相同!

永安港,沙滩之上。

丝姑像被抽干了所有力气,跌坐在地,她手中的银针还残留着一丝灼热的触感。

就在刚才,她奉命将这枚淬炼了秘药的银针刺入那张悬浮于海面的巨大渔网核心。

预想中渔网溃散的景象并未出现。

恰恰相反,在她刺入的瞬间,整片海湾,不,是整片东海,都剧烈地翻涌起来。

海面不再是蓝色,而是化作一片无边无际的金色汪洋。

每一朵浪花都呈现出清晰的龙鳞形状,层层叠叠,带着震慑魂魄的威严与悲怆,仿佛沉睡了三十年的龙魂,在这一刻被彻底唤醒!

“错了……我们都错了……”丝姑失神地喃喃自语,眼中满是恐惧与敬畏,“这不是普通的思念……这不是什么妖术凝聚的幻象……这是……这是百万人用自己的性命与气运,生生刻在王朝命脉上的印记!”

她的声音颤抖着,揭开了一个被时光掩埋的血腥真相:“当年宸妃娘娘为护饥民,吞炭自尽。那些被她拯救的百姓及其后人,将她的恩情融入了血脉。如今,公主的每一步,她赐予的每一份生机,都在唤醒那些沉睡的、未曾瞑目的魂魄!”

京城,太庙。

宗正孙德余正鬼鬼祟祟地巡视着。

突然,供奉着历代先帝牌位的正殿深处,传来一声清脆而沉闷的龟裂声。

他大惊失色,冲进去一看,只见那尊象征着国运的九龙青铜鼎,竟从正中裂开了一道狰狞的缝隙。

更可怕的是,一股带着浓郁莲花香气的血水,正从裂缝中汩汩涌出,瞬间染红了祭台。

孙德余吓得魂飞魄散。这是亡国之兆啊!

他立刻想到了那个被朝野上下斥为妖孽的永安公主。

一定都是她搞的鬼!

他从袖中颤抖着摸出一页《斥妖论》的残页,这是他兄长孙德全临终前最后的“杰作”,他想用这篇檄文的浩然正气,镇压这股邪祟。

他将残页投入鼎中涌出的血水里,口中念念有词。

可那残页遇血非但没有燃烧,反而化作一缕青烟。

烟气在空中盘旋,最终凝聚成一个清晰的、巨大的“谢”字,然后如被无形的力量牵引,径直飘向了永安城的方向。

谢谢?谢谁?谢那个妖女吗?!

孙德余如遭雷击,浑身冰冷。

他疯了似的冲回自己的府邸,在密室的暗格里,翻出一个尘封了二十年的紫檀木盒。

盒子里,是一副女子的画像。

画中女子眉眼温婉,却透着一股与世无争的坚韧。

正是早已香消玉殒的先帝宸妃。

他颤抖着将画像翻过来,背面,是用早已干涸的血迹,密密麻麻写满了三个字——“对不起”。

那是他兄长,当年《斥妖论》的始作俑者,一手将宸妃逼上绝路的孙德全,临终前最后的血书。

乾元殿内,暴雨倾盆。

殿外的天空,不知何时竟悬浮起一片巨大的渔网投影,与永安港的景象一般无二,金光在雷电交加中愈发夺目,仿佛在向整座皇城宣告它的存在。

凤玦静静望着这天地异象,眼神深邃如渊。

突然,他做出了一个让所有内侍都骇然的举动。

他猛地伸手,扯断了自己腰间那条象征着天机阁阁主身份的龙纹玉带。

“啪”的一声脆响,玉带落地,碎成万千玉片。

然而,这些玉片并未四散飞溅,而是在一股无形之力的牵引下,在冰冷的地面上自动排列、组合,最终拼出了一行古老的篆字。

那是天机阁初代阁主的遗训,也是天机阁最核心的秘密——

“若见金莲映血痕,当知地母已择子。”

地母择子……

凤玦猛地转身,看向龙椅上脸色铁青的皇帝。

在他转身的瞬间,一直藏于他袖中的《天机卷》悄然滑落。

书卷在空中自动翻开,恰好停在了一张残缺的空白页上。

就在那空白的纸页上,水墨无声氤氲,渐渐浮现出一幅模糊的影像——

那是一个少女的背影,她正孤零零地跪在冷宫深处那口早已干涸的寒潭边,雨水打湿了她的衣衫,显得瘦弱而无助。

正是年幼时的赵咸鱼。

赵恒的呼吸彻底停滞了。

所有的证据,所有的异象,所有的预言,都如同一张无形的大网,将他牢牢困在中央。

恐惧、愤怒、不甘,种种情绪在他胸中疯狂翻涌。

他是天子,是真龙,岂能被一个死去的女人、一个不祥的女儿和一个虚无缥缈的民意所左右!

他猛地从龙椅上站起,双目赤红,死死盯着凤玦,也盯着那殿外嚣张的金色渔网。

这荒谬的一切,必须由他来终结!

他大步流星地走向御案,那里早已拟好了一份废黜公主的诏书。

他一把抓起朱笔,笔尖饱蘸殷红的墨,如同蘸满了沸腾的杀意。

他要用这支笔,这道诏书,碾碎这漫天金光,斩断这横亘了三十年的孽缘。

皇权之下,岂容鬼神置喙!

他手臂肌肉贲张,手腕猛地用力,凝聚了帝王无上权威的朱砂笔尖,重重地朝着诏书上那个早已写好的“废”字,狠狠地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