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氏的身影如一缕青烟,悄无声息地融入了慈宁宫的重重暗影。
她手中捧着的那件云锦披风,在月色下流转着诡谲的幽光,每一根丝线都浸透了能让血肉溃烂的奇毒“化骨丝”。
她的目标不是太后,而是太后身边最得宠的宫女,小桃。
只要小桃一死,太后必然心神大乱,这深宫的浑水,才好任她搅动。
更衣殿内,小桃正褪下外衫,准备换上侍寝的便服。
乌氏算准了时机,如鬼魅般闪身而入,将那件华美的毒衣不由分说地披在了小桃的肩上。
“妹妹辛苦,天凉了,太后特赏的云锦披风,快穿上暖暖身子。”她的声音柔得像蜜,心肠却比蛇蝎更毒。
小桃受宠若惊,指尖刚刚触碰到披风的衣角,异变陡生!
那衣角上,一个毫不起眼的粗布补丁,竟在一瞬间绽放出万丈金芒!
一朵栩栩如生的金色莲花从补丁上悍然盛开,圣洁的光辉瞬间充斥了整个更衣殿,将乌氏脸上得意的狞笑映照得无处遁形。
金光穿透殿宇,直射太后寝宫。
卧床多年,被风湿痹痛折磨得夜不能寐的太后,只觉一股暖流涌遍四肢百骸,那深入骨髓的酸痛竟如潮水般退去。
她试探着活动了一下僵硬的手指,竟是前所未有的轻快!
久治不愈的顽疾,在此刻奇迹般痊愈!
而更衣殿内,乌氏惊骇欲绝地看着那件毒衣。
她淬炼了七七四十九天的“化骨丝”,此刻竟像是活了过来,根根倒转,化作无数闪着寒光的银针,带着破空之音,疾射向她自己的咽喉!
“不!”乌氏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却已无处可逃。
与此同时,皇城外的浣衣局内,赵咸鱼正打着哈欠,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
传旨的太监尖着嗓子,命她立刻入宫,为太后缝制新衣。
赵咸鱼稀里糊涂地被带到了尚衣监,面对着一匹光华流转的顶级蜀锦,只觉得头大如斗。
她不过是个浣衣局里缝缝补补的咸鱼,哪里会做什么龙凤袍服。
可当她的手触摸到那匹布料时,奇妙的事情发生了。
那光滑的织锦仿佛有了生命,竟在她眼前自动排列、折叠,隐隐构成一个繁复而玄奥的莲花阵法。
赵咸鱼看得目瞪口呆,下意识地拿起金剪,对着布料的阵眼剪了下去。
她一边剪,一边小声呢喃着:“唉,这病痛要是也能像这破布一样,一剪子下去,再一针缝起来,全都缝进这用不着的布头里就好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大赵王朝境内,千里之外的各大医院、医馆、药庐之中,堆积如山的病历档案,无论新旧,竟同一时刻无火自燃!
无数病患惊愕地发现,缠绕自己多年的顽疾、绝症,正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消退。
那燃烧的病历化作飞灰,灰烬中析出一缕缕肉眼难辨的金色丝线,它们冲天而起,划破长空,如百川归海,悉数飞向皇城尚衣监,没入赵咸鱼手边的那个小小的绣篮之中。
万里之遥的天机阁,阁主凤玦猛地从星盘前站起,脸上血色尽褪。
星盘之上,象征国运的紫微星大放异彩,而代表着灾厄与病祸的数百颗小星,竟在同一时间黯淡、熄灭!
他看向堪舆地盘,只见一根虚幻的金针正穿透地脉,精准地刺入一处被黑气笼罩的死穴。
那里,正是乌氏家族暗中经营百年,用以诅咒王室的万蛊池!
金针搅动地气,至阴至邪的蛊池竟被硬生生逆转为阳,化作了一口热气腾腾的温泉,滋养着一方水土。
凤玦心神剧震,猛地扯开自己的衣襟。
在他心口处,一个诡异的血色掌纹烙印其上,而此刻,无数纤细的金线正从掌纹中蔓延而出,与他命脉纠缠不休,其源头,直指皇宫深处。
他眼中翻涌起惊涛骇浪:“她不是在缝补衣服……她是在缝合这片天地的裂痕!”
冷宫旧址,乌氏被无数从虚空中生出的金线死死捆缚,动弹不得。
她引以为傲的毒功被彻底废除,银针穿喉,却让她求死不能。
四周的断壁残垣上,浮现出无数由补丁织成的镜面,每一面镜子,都映照出她幼时被遗弃在襁褓中的模样。
那肮脏破旧的襁褓一角,赫然留着几个歪歪扭扭的金色针脚——那针法,那金线的源流,竟与赵咸鱼同出一源!
“啊——!”乌氏看着那针脚,仿佛看到了天底下最可怖的场景,她疯狂地嘶吼着,拼尽全力撕扯身上的金线。
然而,她越是挣扎,金线缠得越紧。
最终,每一根金线都绽开一朵小小的金色莲花,莲花的花茎温柔而又决绝地缠绕住她的脖颈,缓缓收紧。
尚衣监内,赵咸鱼的剪刀“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她突然一阵剧烈的咳嗽,猛地呕出一口鲜血。
那血落在地上,并非鲜红,而是带着无数闪烁的金色丝线。
一道身影瞬息而至,稳稳地扶住了她摇摇欲坠的身体。
凤玦不知何时已经赶到,他伸出手,接住一滴即将落地的血珠。
在那小小的血珠之中,他竟看到了一幅完整的、金光璀璨的山河社稷图!
“你把国运织进了每一根线里,自己却成了填补这天下漏洞最大的那块补丁……”凤玦的声音艰涩无比,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
他的话音未落,天地间风云变色。
东海之上,平静的海面突然升起万千道通天彻地的金色丝线,它们一端连接着天穹,另一端则如一张巨网,将皇城、将海岛、将大赵王朝的每一个子民,都与尚衣监内那个瘦弱的女子牢牢地连接在一起,化作一张永不分离、休戚与共的经纬之网。
而在遥远的冷宫,乌氏的身体在莲花的缠绕下,寸寸消解,最终化作一朵巨大的金色莲花。
莲花随风飘散,只在原地留下一个由光点组成的“谢”字,随即消散于天地间。
赵咸鱼的身体终于停止了颤抖,她缓缓站直,脸色苍白如纸。
那场席卷天地的伟力来得快,去得也快,仿佛只是南柯一梦。
她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掌,方才她呕血时,曾下意识地紧紧攥拳。
此刻摊开,掌心一片光洁,似乎什么都没发生过。
然而,当她再次用力,试图握紧手指时,一股针扎般的灼痛,猛地从掌心深处传来。
那痛感尖锐而炽热,仿佛有一枚无形的烙铁,正在血肉之下,缓缓勾勒出一个她无法理解的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