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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六章:转身回院

洪荒的边际,焦土如墨,死寂如渊。陈安赤足立于这安全区与毁灭之域的交界线上,粗布衣摆沾染着风干的泥星,拂过他脚踝嶙峋的骨节,每一次微动都带起细微的尘埃,仿佛他本身便是这荒芜的一部分,却又格格不入地散发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静。

他的双脚深深陷入那被地火反复灼烧、又被寒霜冻结过的黑色土壤里,感受着脚下传来的、源自大地深处的、近乎枯竭的脉动。

篱笆门外,是凝固的恐惧与敬畏。妖皇帝俊,身披玄色帝袍,其上流转的云纹仿佛被无形的力量冻结,沉重滞涩,如同铁水浇铸而成。

他站在那里,便是一座沉默的山岳,压得周遭的空气都停止了流动。然而,这山岳的根基却在无声地震颤。

他的目光,锐利如开天辟地的第一缕光,穿透了空间的距离,死死钉在陈安那看似平凡无奇的背影上,试图从那单薄的肩胛骨间,窥探出一丝天道的轨迹。

他掌中紧握的那块古老龟甲,承载着妖族亿万年气运的象征,此刻正发出细微却令人心悸的“咯吱”声,一道狰狞的裂痕悄然蔓延,仿佛帝俊内心的惊涛骇浪已无法抑制。

与之对峙的,是祖巫帝江。他那由无数骸骨凝聚而成的巨大骨翼,此刻每一片边缘锋锐如刀的鳞片都倒竖起来,发出金属摩擦般的刺耳低鸣,在死寂中格外清晰。

骨翼微微震颤,并非恐惧,而是源于血脉深处对某种至高伟力的本能戒备与不甘。他那非人的面容隐藏在阴影里,只有两点幽邃如冥河源头的眸光,燃烧着复杂难明的火焰,同样聚焦于那扇简陋的篱笆门。

而在帝俊与帝江那足以碾碎星辰的威压之下,万灵伏地,瑟瑟如风中残烛。无论是凶焰滔天的洪荒巨兽,还是灵光氤氲的仙家修士,此刻皆五体投地,头颅深埋,连大气都不敢喘。

他们的身体因极致的恐惧而僵硬,如同被瞬间冻结在万载玄冰之中,连思维都仿佛凝固了。天地间,唯有那一声轻叹的余韵,如同无形的丝线,依旧悬垂在凝固的洪荒画卷之上,丝丝缕缕,灼烧着每一个在场生灵的神魂,提醒着他们方才目睹了何等不可思议的一幕——一个凡躯,竟在两大洪荒巨擘的威压中心,安然无恙。

静默,是此刻唯一的语言,宣告着凡躯的退幕。

陈安的喉结,在枯瘦的脖颈上艰难地滚动了一下。他咽下的,不仅仅是翻涌至喉间的、带着铁锈味的血腥气,更是那足以压垮山峦的、来自整个洪荒的注视。那目光如有实质,沉重地压在他的脊梁上,让他每一步都仿佛背负着整个世界的重量。

他的足跟无意识地碾动着脚下的焦土。赤脚粗糙的皮肤摩擦过开裂的、如同大地伤疤般的黝黑岩层。

一块松动的碎石被他的脚趾带动,沿着岩壁的裂缝滚落,发出“簌簌”的轻响。这声音在绝对的死寂中,不啻于九天惊雷!它刺破了凝滞的空气,也刺中了帝俊紧绷的心弦。

妖皇掌中的龟甲猛地一震,那道原本细微的裂痕骤然加深、蔓延,发出细微却清晰的崩裂声,仿佛预示着某种气运的动摇。

陈安的脊背,僵硬得如同背负着万古青天。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开始转身。脖颈的转动,带着一种生锈轴轮般的滞涩感,每一次微小的角度变化,都伴随着骨骼深处传来的、几不可闻的摩擦声。他的目光,平静得如同古井深潭,扫过身后那片匍匐在地、战栗如筛糠的芸芸众生。那目光没有怜悯,没有轻蔑,只有一种近乎天道的漠然。

当他的视线掠过水之祖巫共工那盘踞如山的蟒尾时,一滴殷红的血珠,正从共工蟒尾鳞片的缝隙间渗出。

那血珠饱含着祖巫精血的无上威能,滴落下来,“啪嗒”一声,精准地砸在下方同样焦黑的岩层上。没有四溅,没有流淌,那滴血珠仿佛拥有生命般,瞬间灼穿了坚逾精铁的岩层!

一股赤金色的烟霞,带着焚尽万物的高温与古老蛮荒的气息,蒸腾而起,袅袅上升,在死寂的空气中勾勒出一道短暂而刺目的伤痕,随即又消散无形,只留下一个深不见底、边缘光滑的细小孔洞,无声地诉说着祖巫内心的激荡与忌惮。

陈安垂下了眼眸,浓密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阴影,掩去了所有可能的情绪。他僵直的腿骨,沉重得如同灌满了沉铅与顽石,每一次抬起都耗费着难以想象的力气。他不再看任何人,目光只锁定那扇近在咫尺、又仿佛远在天涯的篱笆门。

一步,踏出。

足印生莲!当他那只沾满焦黑泥土的赤脚,终于触及篱笆院门内那片同样焦灼的土地时,异变陡生!

一股难以言喻的玄奥波动,以他的足心为原点,无声无息地荡漾开来。地、火、风、水——构成洪荒世界的四大本源之力,化作四道璀璨的灵光,如同活物般自他足底瞬间晕染而出!赤红的地火,青碧的巽风,幽蓝的玄水,厚重的坤土,四色光华交织缠绕,形成一个完美和谐的圆环,迅速扩散。

嗡——!

一道淡银色的屏障,如同最轻柔的水波,凭空浮现,以篱笆院门为界,涟漪般向外荡漾开去。

这涟漪所过之处,大地发出低沉的嗡鸣。那些刚刚被共工精血灼穿、被帝俊威压震裂、遍布焦土的狰狞岩层裂隙,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温柔抚过,瞬息之间便弥合如初!焦黑的土地依旧焦黑,但所有的伤痕都已消失不见,仿佛从未存在过。

唯有在陈安赤足落下的地方,一圈混沌未明、流转不息、蕴含着无尽生灭奥义的道纹,深深地烙印进了泥土之中,散发着古老而苍茫的气息,成为这场无声交锋的唯一见证。

圣威的余韵,在无声中彰显。

陈安没有回头。他反手,动作依旧带着一丝僵硬的迟缓,却无比稳定地扣住了那扇由普通柳木制成的篱笆木门。他的手指骨节分明,在粗糙的木纹上划过。

咔哒!第一重铁栓落下,是沉重的铜涩之声,宣告着物理的隔绝。

咔哒!第二重铁栓咬合,是铁器碰撞的冷硬脆响,象征着意志的壁垒。

咔哒!第三重铁栓锁紧,是某种玄机锁簧的清脆嵌入,如同天道法则的最终闭合!

三重声响,一声比一声低沉,一声比一声决绝,如同三道无形的枷锁,不仅锁住了门扉,更仿佛锁住了门外的整个洪荒天地!

门轴发出了轻吟:“吱呀——”

这声音,在万籁俱寂的洪荒边缘,被无限放大。它不再仅仅是木头的摩擦,而是如同九天之上,那维系着宇宙运转的天道铰链,被无形的巨力缓缓绞紧!声音中蕴含的规则之力,震荡着空间,冲击着神魂。

帝江那巨大的骨翼猛地一颤,倒竖的鳞片瞬间绷紧到了极致,发出密集的“铮铮”锐鸣,仿佛遭遇了无形的天罚雷殛,每一片骨鳞都在抗拒着那源自灵魂深处的威压与排斥!

万灵屏息,连心跳都几乎停止。

九婴那九颗狰狞的头颅,几乎要彻底埋入焦土深处,庞大的身躯因恐惧而剧烈颤抖,暗紫色的妖血不受控制地从鳞甲缝隙渗出,竟在焦土上自行蜿蜒流淌,诡异地凝结成一个古老而扭曲的“恭送”血篆,散发着卑微与臣服的气息。

后土祖巫那素白如玉的手掌间,原本引动黄泉、凝聚成冰寒锁链的浊气,在这“吱呀”声波扫过的瞬间,如同被烈阳照射的薄冰,寸寸湮灭,消散于无形。那汹涌奔腾的黄泉浊浪,更是如同撞上了无形的堤坝,瞬间倒卷而回,归于沉寂,连一丝声响都未能发出。

木门闭合的阴影,如同夜幕降临,温柔而坚决地吞没了陈安那略显单薄的身影。他消失在门后,如同水滴融入大海,再无踪迹可寻。

篱笆之外,依旧是死寂的洪荒,凝固的威压,匍匐的万灵。

唯有那篱笆上攀附的几根柔韧柳枝,依旧在无声地流转着淡淡的金纹,如同流淌的液态黄金,在焦黑的背景下显得格外神秘而坚韧。

一片嫩叶的叶尖,承受不住一滴汇聚了整夜清寒与晨露精华的宿露。

那露珠,晶莹剔透,映照着篱笆外凝固的众生相,映照着帝俊铁青的脸、帝江倒竖的骨翼、万灵匍匐的剪影……然后,它轻轻一颤,挣脱了叶尖的束缚,笔直地坠落。

“嗒。”

一声轻响,碎入洪荒亘古的死寂。

这声音,比之前所有的声响都更轻微,却仿佛蕴含着某种奇异的魔力,瞬间击穿了所有凝固的威压与恐惧,成为这片天地间,唯一真实的存在。它宣告着一位凡人的退场,也昭示着某种不可言说的圣威,已然归于沉寂,只留下无尽的余韵与猜测,在每一个目睹者的神魂深处,久久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