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远观小院
不周山脚,云霭低垂,如轻纱漫卷,缭绕于巍峨山峦之间。
两道身影敛息凝神,翩然降临,足下踏着七彩流光,宛若天外仙踪,悄然落于距那寻常小院尚有千丈之遥的一座孤峰之巅。
山风猎猎,卷起女娲碧绿罗裙的翩跹裙摆,如同风中莲叶;伏羲身着的玄色卦袍之上,那些暗藏的八卦纹路随之无声流转,奥妙无穷,将二人周身气息完美敛入周遭天地自然,不泄分毫。
女娲凝神屏息,眸中微光流转,瞳孔深处似有七彩光华隐隐闪烁,视线轻易穿透山间薄雾,将远处小院尽收眼底——
但见院景入微:三丈高的石墙爬满斑驳青苔,痕迹沧桑,一扇半朽的木门虚掩着,露出院内光景。
菜畦之中,青黄交错的菜蔬疏落生长,一只陶瓮静置角落,沿口反射着天光,泛起朦胧光晕。
更见道韵流转:一层淡银如水膜般的安全区屏障静静笼罩着小院,看似薄弱,却将一切外来的推演、窥探之力无声吞噬。
伏羲袖中悄然演化的先天八卦虚影方才触及,便如冰雪投入沸汤,瞬间崩散瓦解!
又感生机暗涌:细看那菜畦之间,寻常小白菜的叶脉上竟隐现金色纹路,萝卜缨子尖端凝结着霜色银边,就连篱笆缝隙里顽强生长的野草,也绽出米粒大小的奇异花苞——这一切,皆透出杨眉大仙那灵种残留的、一丝混沌未开的磅礴生机!
伏羲眉峰微蹙,沉声道:“天机明明指向此地乃‘混沌神魔之道场’,未曾想,竟是这般……” 话音未落,只听“吱呀”一声轻响,那院门被人从内推开。
一道身影缓步走出,正是陈安。他手提一柄寻常陶壶,赤着双足,坦然踩在湿润的泥土地面上。
只见他俯身拔草,五指径直抠入湿润泥土,扯断草根时带起细碎泥星。
这看似粗鄙的动作,落在女娲眼中,那随手一挥的轨迹竟暗合天地杀伐之意的“截天剑意”,草根断口处,浊气瞬息湮灭,如同被无形道火彻底焚炼!
又见他扬瓢浇水,井水泼洒而出,在空中形成一道晶莹珠帘,在晨曦映照下折射出淡淡虹彩。
这一刻,伏羲袖中暗藏的八卦罗盘骤然剧颤——只因那水珠洒落的弧线轨迹,竟隐隐引动地下深处的地脉灵气,与之共振,自成一阵!
泥点斑驳溅上他的裤脚,额角汗水混着尘土滑落,弯腰之际,后背脊椎骨节清晰可见。
如此毫无灵压波动、与凡夫无异的躯体,却让女娲掌中所托的红绣球上牵连的万千因果丝线无风自动,嗡鸣不已,如同直面大道本源!
“兄长请看,”女娲指尖轻点,传音道,“他拔草如斩断因果宿业,浇水若接引星河倒悬。”
伏羲周身卦袍无风鼓荡,推演之力再次如潮水般涌向小院屏障,却依旧泥牛入海:“然其形其神……分明是未曾修炼的肉体凡胎,此间矛盾,着实令人费解!”
就在陈安直起腰身,握拳轻捶后背的刹那,异变陡生!女娲袖中的红绣球骤然发出急促嗡鸣!
但见球上三根主干金线如受惊琴弦般瞬间绷得笔直,直指陈安手中那看似粗鄙的陶壶——那壶身粗糙的表面,竟有微不可察、却玄奥无比的混沌道纹如水般悄然流转!
绣球上缀饰的七颗玉珠同时变得滚烫灼人,珠内光华闪烁,竟映照出陈安方才扬手泼水的残影,每一颗飞溅的水珠轨迹,都在虚空中交织成一幅蕴含至理的玄奥道图!
更有一缕赤红如血的警示芒线自球心核心迸射而出,在女娲识海深处炸开一片幻象:混沌光茧轰然破裂,内蕴一株灵根虚影撑开天地——正是昔日混沌神魔杨眉化形之景!
“灵宝通灵,自有感应……它认得那陶壶之上所蕴藏的混沌道韵!”女娲掩袖低呼,声音带着一丝难以抑制的惊悸,“这位院主,绝非其展现出的那般平凡!”
伏羲目光依旧紧紧锁在陈安那沾满泥土的赤脚之上,脚踝骨节分明,确实不见半分灵气淬炼过的痕迹:“然则,若他真是隐世圣人,超脱物外,又何须事事躬亲,耕种于此?又何须栖身陋室石屋,使用这等凡俗粗陶?”
日影渐西,天色向晚。
陈安提着空了的陶壶,转身缓步回屋。随着那扇木门“吱呀”一声轻轻闭合,院中原本流转的玄妙道韵,霎时如潮水般退去,敛藏无踪。
女娲袖中,躁动的红绣球渐渐归于沉寂,只余一丝若有若无的温热。
她抬眸望向身旁的伏羲,眼中疑虑与惊异交织:“兄长,此刻,我们是该信这先天灵宝的自主示警,还是信你我的推演测算之果?”
伏羲默然良久,终是长叹一声,玄色卦袍挥动间,卷起周遭流云:“且先归山。此局……深不可测,需从长计议,谨慎行事。”
话音落下,一道七彩虹桥自峰巅贯空而起,掠过不周山重重山峦,瞬息远去。
女娲于虹桥之上回眸,最后望了一眼那座迅速缩小的院落,只见它已彻底融入苍茫暮色之中,渺小如芥子,却仿佛内藏无尽乾坤,恰似须弥纳于芥子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