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半夜,窝棚里的温度并未因那微弱的火塘而升高多少,但王云的身体却开始急剧升温。
起初是细微的颤抖,牙关咯咯作响。
很快,那苍白的脸颊就泛起不正常的潮红,呼吸变得灼热而急促。
豆大的汗珠瞬间浸透了他额前的碎发和身下的干草。
整个人像刚从水里捞出来,又被扔进了火炉!
“冷…好冷…妈…冷…”
王云在滚烫的棉被下蜷缩起来,无意识地呢喃,声音嘶哑破碎。
“热…好热…火…”
仅仅片刻之后,他又开始剧烈地蹬踹被子,。
老渔民心急如焚,一遍遍用冷水浸湿的破布敷在王云的额头和脖颈上。
但那布片几乎瞬间就被他滚烫的体温烤干!
王云的呓语越来越混乱,夹杂着痛苦的呻吟和模糊不清的名字:
“大壮…六子…别管我…走啊!…杜震…毒蛇…杀…杀!”
高烧煎熬着他的神经和肉体。伤口在高温下更是如同被千万只蚂蚁啃噬,每一次无意识的抽搐都带来撕裂般的剧痛。
他整个人如同在冰与火的炼狱中反复煎熬,生机在飞速流逝。
老渔民看着王云越来越痛苦扭曲的脸,心沉到了谷底。
他知道,不能再等了!
这简陋的窝棚和那罐菜籽油,救不了这个年轻人的命!
“娃儿,撑着!撑住啊!”老渔民一咬牙,用尽全身力气将王云再次背到自己枯瘦的背上。
那沉重的分量几乎让他一个趔趄摔倒。
他顾不上腰腿的酸痛,抓起那盏摇摇欲坠的煤油灯,一脚踹开窝棚的破门,冲进了浓墨般的夜色里。
夜风呼啸,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
脚下的路坑洼不平,布满了碎石和杂草根。
背着一个人,老渔民每一步都走得异常艰难,深一脚浅一脚,好几次都差点摔倒。
煤油灯微弱的光圈只能照亮脚下尺许之地,四周是影影绰绰?
汗水浸透了老渔民单薄的衣衫,又被冷风吹得冰凉。
老渔民咬紧牙关,佝偻的脊梁爆发出惊人的韧性。
不知走了多久,远处终于出现了几点稀疏的灯火——那是村子边缘的零星住户。
老渔民精神一振,脚步加快了几分,朝着记忆中李老头那间破旧瓦房的方向走去。
“砰砰砰!李大夫!李大夫救命啊!开门!快开门!”
老渔民用尽最后力气拍打着那扇斑驳的木门。
过了好一会儿,门“吱呀”一声开了条缝,露出李老头那张睡眼惺忪的脸。
他揉着眼睛,不耐烦地问:“谁啊?大半夜的…
哎哟!!!”
当他借着老渔民手中煤油灯的光,看清那个背上浑身是血、面色潮红的年轻人时,顿时睡意全无:
“老张头?!这…这是怎么回事?快!快背进来!”
李老头的同样简陋,但好歹有张铺着白布的诊疗床,墙上有个掉漆的药柜。
老渔民小心翼翼地将王云放平。
李老头麻利地点亮更多油灯,戴上老花镜,开始检查。
当他剪开老渔民那简陋的包扎,看到肩胛处那深可见骨明显感染的伤口。
以及那明显错位、未经处理的断臂时,眉头拧成了疙瘩。
“高烧,伤口严重感染,失血过多,还有骨折…老张头,这人怎么弄的?看着不像摔的啊!”
李老头一边快速拿出纱布、和消毒水一边紧张地问道。
他常年在这片混,对伤口的成因很敏感。
“河里…捞上来的…怕是遭了祸事…!
李老头没再多问,专注于处理伤口。
他用白酒冲洗伤口,那剧烈的刺激让昏迷中的王云猛地抽搐,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哼。
李老头的手很稳,快速地清理着脓血和污物,重新包扎
处理断臂时:“骨头错位太久了,又泡了水,我只能先固定,消肿了才能试着正骨。
他拿出两块薄木板,比老渔民的树枝专业些,重新固定了王云的右臂。
接着,他撬开王云的嘴,强行灌下两片退烧药。
就在李老头处理完,直起腰擦汗,准备给王云盖上薄被时。
他的目光无意中扫过王云那张被汗水、血污和潮红覆盖,但五官轮廓渐渐清晰的脸。
昏黄的灯光下,这张脸…似乎有点眼熟?
李老头的心猛地一跳!
他凑近了些,仔细端详。
突然,他猛地倒抽一口冷气,踉跄着后退一步,差点撞翻旁边的药架!
他眼睛瞬间瞪得溜圆,嘴唇哆嗦着,指着床上昏迷的王云:
“他…他是…王云?!
老渔民被李老头的剧烈反应吓了一跳:“李大夫…你认识这娃儿?”
李老头脸色煞白,他看看王云,又看看老渔民,眼神里充满了恐惧。
“老张头!你…你惹上大麻烦了!天大的麻烦啊!
这可是道上那些阎王爷点名要收拾的人!
你把他捞回来…这…这要是让那些人知道了……
咱们…咱们都得跟着陪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