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长”那双浑浊得像鳄鱼一样的眼睛,在夜莺身上来回扫了两次。他脸上的刀疤,因为肌肉的牵动而像一条丑陋的蜈蚣在蠕动。他盘着手中的血色玉石,那清脆的碰撞声在寂静的客厅里,一下,又一下,敲击着人的神经。
“价格翻倍?”他沙哑的嗓音,在空气中拖出一条长长的、令人不适的尾音,“小姑娘,你很有胆量。在我这里,还从来没有人敢跟我谈条件。”
夜莺没有说话。她只是站在那里,像一尊从极北之地运来的、没有生命的冰雕。她的平静,与这个房间里所有人的凶神恶煞,形成了一种诡异的、极具压迫感的对比。
“不过,我喜欢有胆量的人。”船长脸上的横肉,挤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坤沙那个老东西,确实该死。你去,把他的脑袋,用一个礼品盒装好,送到我的桌子上。别说价格翻倍,以后在这金三角,你就是我最尊贵的客人。”
他以为,自己这番恩威并施的话,足以让任何人感到荣幸和畏惧。
夜莺却只是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那眼神,没有敬畏,没有恐惧,甚至没有任何情绪。像是在看一块挡路的石头。
“我想怎么做还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她开口,声音不大,却像一把冰冷的手术刀,划破了船长营造出的所有气场。
说完,她没有再等船长的任何回应,径直转身,走出了这间充满了血腥味和霉味的客厅。
船长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他看着那个瘦削而又孤高的背影,看着她走出门口,消失在夜色里,他那双总是充满了算计和残忍的眼睛里,第一次,流露出了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忌惮。
他感觉,自己刚才放出去的,不是一把刀。
而是一个,他可能根本无法掌控的魔鬼。
……
坤沙的营地,与其说是一个毒枭的巢穴,不如说是一个小型的军事堡垒。它坐落在一处易守难攻的山谷里,三面环山,只有一条狭窄的入口。营地四周,拉着三层带电的铁丝网,每隔五十米,就有一个高高的了望塔,上面架着重机枪,探照灯的光柱,交叉着,来回刮过营地前的每一寸土地。
营地里,养着三十多条比特犬和高加索犬,这些畜生被饿了三天,只喂盐水,它们的眼睛里,闪烁着对血肉的疯狂渴望。
除了这些,还有无处不在的明哨,和隐藏在丛林里的暗哨。
午夜,月亮被乌云遮住,整个山谷,伸手不见五指。
夜莺像一滴融入黑夜的水,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了营地的外围。
她没有选择正面突入。她绕到了营地后方那片号称连猴子都爬不上去的、近乎于垂直的悬崖下。
她抬起头,那双在黑暗中仿佛能发光的眼睛,像最高精度的雷达,快速地扫描着岩壁上每一个可以借力的凸起和缝隙。
然后,她动了。
她没有用任何绳索,也没有用任何专业的攀岩工具。她的身体,像一只摆脱了重力束缚的壁虎,以一种违反了物理定律的姿态,在那片光滑的岩壁上,快速地,向上移动。
她的手指,像铁钩一样,精准地扣住每一块微小的岩石。她的脚尖,像蜻蜓点水,每一次落下,都只在布满青苔的石壁上,留下一个转瞬即逝的、浅浅的印记。
第一个了望塔上的哨兵,正靠着墙壁,昏昏欲睡。他突然感觉脖子后面一凉,像被一只蚊子叮了一下。他下意识地抬手去拍,却发现自己的身体,正在变得僵硬,意识,正在被一片无边的黑暗吞噬。他甚至连哼都来不及哼一声,就软软地,滑倒在了地上。
夜莺的身影,像一片没有重量的羽毛,落在了了望塔的顶端。她从那个哨兵的脖子上,拔出了一根只有缝衣针粗细的、闪烁着幽蓝色光芒的毒针。
她没有看那个已经死去的哨兵,只是抬起眼,俯瞰着下面那片灯火通明的营地。
在她的视野里,整个营地,变成了一张由无数个数据点构成的三维模型。每一个人的位置,每一次心跳,每一声咳嗽,每一阵风吹过草地的声音,都在她的脑海里,被清晰地标注了出来。
她像一个俯瞰棋盘的棋手,而下面那些不可一世的毒贩,都只是她棋盘上,一个个即将被随意拿走的、可悲的棋子。
她从了望塔上一跃而下。
二十米的高度,她落地时,只发出了比猫走路还轻的声响。
她像一个穿行在梦境里的幽灵,在营地里那些交错的阴影中,快速地穿行。
第二个目标,是负责巡逻的四人小队。她没有选择从背后偷袭。她只是在他们必经之路上的一棵树后,静静地等待。当那四个人走到树下时,她动了。
没有人看清她是怎么出手的。
他们只看到一道黑色的影子,像闪电一样,从他们中间一穿而过。
然后,他们感觉自己的喉咙,像是被一双无形的手,狠狠地捏住了。他们想呼喊,想挣扎,但他们发不出任何声音,也做不出任何动作。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彼此的脸,在缺氧中,一点点地,变成骇人的猪肝色。最终,像四根被砍断了绳子的木偶,软软地,倒在了地上。
第三个目标,是犬舍。那三十多条疯狂的比特犬,在闻到陌生人的气息时,瞬间就炸了锅。它们咆哮着,嘶吼着,疯狂地撞击着铁笼。
夜莺只是站在犬舍的门口,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硬币大小的、黑色的金属圆片,按了一下。
一阵人耳无法听见的、超高频率的次声波,瞬间扩散开来。
前一秒还如同地狱恶犬的猛兽们,在下一秒,就像被集体施了定身法。它们夹着尾巴,呜咽着,蜷缩在笼子的角落里,身体筛糠般地颤抖着,看向夜莺的眼神,充满了最原始、最纯粹的恐惧。
解决掉了所有的外围防御,夜莺来到了营地中央,那栋最大,也最奢华的二层小楼前。
这里,是坤沙的卧室。
门口,守着八个他最精锐的贴身保镖。这些人,都是从战场上退下来的亡命徒,每一个人的手上,都沾满了人命。
夜莺没有再隐藏。
她就那么光明正大地,一步一步地,从阴影里,走了出来。
那八个保镖,在看到她的瞬间,都愣了一下。他们显然没想到,会有一个瘦弱的东方女孩,在午夜时分,像散步一样,出现在这里。
“站住!你是什么人?”一个保镖厉声喝道。
夜莺没有回答。
她只是抬起手,将自己那顶压得很低的棒球帽,摘了下来。
一头乌黑柔顺的长发,像瀑布一样,披散下来。
那张总是隐藏在阴影下的、精致得像人偶一样的脸,第一次,完整地,暴露在了灯光下。
那八个亡命徒,都看呆了。他们从未见过如此美丽的、却又如此冰冷的脸。
就在他们失神的,那不到半秒钟的时间里。
夜莺动了。
她不是在战斗。
她是在进行一场,充满了暴力美学的、精准的、外科手术式的“清除”。
她的身体,像一把出鞘的、最锋利的剃刀,瞬间切入了那八个人的阵型之中。
没有人能看清她的动作。
他们只能听到一连串密集的、令人头皮发麻的声响。
肘击,膝撞,锁喉,断骨。
每一个动作,都简洁到了极致。每一次攻击,都精准地落在了人体的关节、神经丛、和最脆弱的要害上。
没有一声惨叫。
没有一滴多余的血。
十秒钟后。
夜莺站在原地,轻轻地,拍了拍手上那不存在的灰尘。
她身后,那八个曾经让无数人闻风丧胆的亡命徒,像八件被随意丢弃的、破损的人体模型,以各种扭曲的姿态,堆叠在一起。
夜莺推开了那扇由昂贵的柚木制成的、雕刻着精美花纹的卧室门。
房间里,点着安神的熏香。
那个在金三角地区,跺一跺脚,就能让好几个国家的边境部队都感到紧张的、不可一世的毒枭坤沙,正躺在那张巨大的、铺着天鹅绒的床上,发出均匀的鼾声。
夜莺无声无息地,走到了他的床边。
她看着这个正在梦中数着自己那些沾满了鲜血的钞票的男人,那双总是像冰一样平静的眼眸里,第一次,闪过了一抹……厌恶。
她从腰间,拔出了一把漆黑的、没有任何反光的战术匕首。
她没有去割断他的喉咙。
她只是伸出手,将那把锋利的匕首,轻轻地,插在了他那由真丝制成的、柔软的枕头边。
刀尖,没入枕头半寸。
刀锋,距离他的颈动脉,只有不到一厘米。
做完这一切,她转过身,像一个完成了工作的幽灵,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夜色里。
第二天,天亮了。
当船长的人,小心翼翼地,带着一丝看好戏的心态,来到坤沙的营地前时,他们看到了一幅让他们永生难忘的景象。
整个营地,死一般的寂静。
那些凶悍的护卫犬,全都像死狗一样,趴在笼子里,一动不动。
那些平日里嚣张跋扈的哨兵和保镖,也都东倒西歪地,躺在自己的岗位上。他们都还活着,只是一个个都像被抽掉了脊梁骨,眼神空洞,口水从嘴角流下来,像一群白痴。
而那个不可一世的毒枭坤沙,据说,是在早上醒来时,看到了自己枕边那把还在微微晃动的匕首后,当场就吓得尿了裤子。
然后,他连滚带爬地,带着自己所有的亲信和搜刮来的金银财宝,连夜逃离了这座他经营了十几年的“王国”,从此,在金三角地区,销声匿迹。
船长的庄园里。
当他听完手下那颤抖着声音的汇报后,他看着那个正坐在他对面,慢条斯理地喝着一杯清茶的、仿佛昨晚只是出去散了个步的女孩。
他感觉自己喉咙发干,后背发凉。
他那张总是充满了残忍和算计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发自内心的、最纯粹的恐惧。
他意识到,自己招惹的,可能不是一个人,也不是一个魔鬼。
他招惹的,是一个,他根本无法理解的、来自另一个维度的,神。
“那批货……我亲自送。”船长的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我保证,用最高规格,最快的速度,一根头发都不会少地,送到您指定的地方。”
他的称呼,已经从“小姑娘”,变成了“您”。
……
“鹊桥”基地,A区套间。
安娜正坐在那块巨大的透明屏幕前。屏幕的一角,一个由微型无人机从高空传回的、经过了红外和夜视处理的实时画面,刚刚结束了播放。
画面上,那道黑色的、如同鬼魅般的身影,在戒备森严的营地里,如入无人之境。那干净利落的、充满了暴力美学的、精准到毫秒的“清除”手段,让安娜这个曾经的王牌特工,都看得浑身发冷。
她自问,如果是自己,面对同样的情况,或许也能完成任务。但绝不可能,做到如此的……优雅。
是的,优雅。
那不是屠杀。
那是一场,由死亡谱写的,最冷酷的芭蕾。
她终于明白,林风身边的这几个女人,到底都是些什么样的存在。
苏青玉,是用智慧丈量宇宙的“神”。
而这个叫夜莺的女孩,则是行走在人间的,“死神”。
她们每一个人,都是各自领域里,最顶尖的、怪物般的存在。
而现在,她,安娜·波波娃,也正在成为她们中的一员。
一种前所未有的、强烈的、名为“归属感”的情绪,像一股暖流,涌入了她那颗刚刚从废墟上重建起来的心。
她不再是一个迷路的羔羊。
她找到了她的……蜂巢。
【叮!检测到来自“安娜”的“团队归属感”与“对同伴的敬畏”混合情感。】
【幸福值+50.0】
【叮!检测到来自“安娜”的“自我价值实现”与“女王新生”的持续性巅峰情感,触发“蜂后”羁绊奖励。】
【幸福值+100.0】
林风的脑海里,系统的提示音,清脆悦耳。
他看着自己系统面板上那个刺眼的数字。
【幸福值余额:9200.0。】
他知道,安娜这条线,已经彻底稳定了。她已经从一枚不稳定的、随时可能爆炸的炸弹,变成了一架已经校准完毕,可以随时为他所用的、最精密的战争机器。
还差800点。
林风站起身,将目光,投向了那扇已经紧闭了超过四十八小时的、属于苏青玉的房门。
他知道,最后的冲刺,就在那扇门的后面。
现在,该去看看,他那颗因为一个吻而彻底“宕机”的超脑,到底给自己,重建了一个什么样的、全新的操作系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