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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武十三年的春天,来得比往年更早一些。

冰雪消融,渤海湾的风依旧凛冽,却已带上了一丝暖意,吹拂着天津卫港区无数高耸的桅杆,猎猎作响。

经过全力赶工,大明的海上力量,已然脱胎换骨。

这一日,天刚蒙蒙亮,天津卫主港区已是人声鼎沸,戒备森严。

港区内,一幅令人震撼的壮阔画卷已然铺开!

碧波荡漾的海面上,密密麻麻停泊着大小数百艘战舰,帆樯如林,遮天蔽日。

最引人注目的,是巍然屹立于舰队核心的四艘巨舰——首制“镇海级”战舰,“洪武号”及其姊妹舰“永乐号”、“宣德号”、“弘治号”。

它们如同四座移动的钢铁山峦,庞大的船体长达二十余丈,高耸的三桅主桅仿佛要刺破苍穹,厚重的舷板侧壁,两层炮甲板上,密密麻麻的炮门紧闭,却依然散发出令人心悸的威慑力。

环绕在这些海上巨无霸周围的,是二十余艘体型稍小但更为迅捷的“巡海级”战舰,它们如同矫健的猎豹,船型流畅,帆面积巨大,显然是负责前出侦察、追击和包抄的利器。

更外围,则是数量更多的运输舰、补给船、坐船(运兵船),它们虽然武备稍弱,但体量庞大,如同忠诚的驮马,承载着远征军所需的粮草、淡水、军械和人员。

岸上,一队队身着崭新鸳鸯战袄、精神抖擞的水师官兵,正以严整的队形进行最后的操演。

号令声、脚步声、兵器碰撞声,与海浪声、风声交织在一起,汇成一股磅礴的力量感。

“呜——呜——呜——”

低沉而悠长的号角声响起,预示着大人物的到来。

在精锐侍卫的护卫下,太子朱标、燕王朱棣、大将军李祺三人,骑马抵达了码头。

望着眼前这支规模空前、焕然一新的庞大舰队,即便是早已心中有数的三人,也不禁心潮澎湃,为之震撼。

“好!好!好一个海上长城!”

朱标勒住马缰,连说了三个好字,眼中满是激动与自豪。

朱棣更是兴奋得猛抽了一下马鞭,指着那四艘巨舰嚷嚷:“祺哥!标哥!快看!咱们的大家伙!真他娘的威风!这排场,这气势,吓也吓死那帮佛郎机鬼佬了!”

李祺相对冷静,但目光扫过那一艘艘凝聚了无数工匠心血和朝廷期望的战舰,眼底深处也闪烁着锐利的光芒。

他沉声道:“数月辛苦,总算没有白费。有此雄师,南洋之行,底气足矣。”

三人下马,在工部大匠、海事院官员及水师将领的簇拥下,开始登舰视察。

首先登上的是旗舰“洪武号”。

踏上宽阔坚实的甲板,感受着巨舰在波浪中的轻微晃动,朱棣迫不及待地冲向侧舷,用力拍打着厚实的橡木船舷,发出“砰砰”的闷响:“够结实!够厚实!老子看那些佛郎机的炮弹怎么啃得动!”

徐增寿在一旁介绍道:“殿下,此舰船板均采用岭南百年硬木,关键部位以铁力木加固,并以铁箍铜钉铆接,寻常炮弹,确难一击洞穿。”

下到炮甲板,更是令人印象深刻。

一门门新铸的“洪武大炮”擦拭得锃亮,如同沉默的巨兽,蹲伏在炮位之后。

炮手们肃立一旁,动作熟练地进行着模拟装填操演。

朱标仔细查看了一门火炮的铭文和结构,点头赞许:“工艺精良,远胜往昔。射程和精度,试验结果如何?”

负责火器的工匠首领连忙回禀:“启禀殿下,最新改进的洪武大炮,用药七斤,发射十斤重弹,平地射程可达三里!

海上虽受风浪影响,有效射程亦远超旧炮,精度亦有显着提升!”

李祺补充道:“且新炮采用了楔形炮闩和药包预装技术,射速比佛郎机人的火炮只快不慢。”

朱棣闻言,哈哈大笑:“好!到时候咱们排开阵势,一轮齐射,就送他们去见海龙王!”

视察完战舰,三人又来到码头旁的巨型仓库区。

这里堆积如山的,是维系这支庞大舰队远航的生命线——粮秣、物资、军械。

户部、兵部的官员早已候在一旁,捧着厚厚的账册,准备汇报。

然而,一进入储存食物的仓房,画风就变得有些……奇特起来。

空气中弥漫着各种复杂的气味:咸鱼干、肉脯的腥咸,腌菜、酱菜的酸咸,还有大量米面谷物散发出的原粮气息。

只见仓库内,一筐筐、一袋袋、一坛坛的食物堆叠至顶。

“殿下,大将军,”

一名户部主事上前,指着堆积如山的麻袋和木桶介绍道,“此次远征,预计历时数月甚至经年,粮秣供给乃重中之重。现已备足……”

他话未说完,朱棣已经好奇地走到一堆,散发着浓郁气味的木桶前,伸着鼻子嗅了嗅,皱眉道:“这什么味儿?这么冲?”

那主事连忙道:“回燕王殿下,此乃腌制的菹菜(咸菜),还有豆豉、酱瓜。海上航行,新鲜菜蔬难以保存,此物可防坏血病,乃水手必备。”

朱棣用两根手指捏起一根黑乎乎的酱瓜,一脸嫌弃:“就天天吃这玩意儿?嘴里能淡出鸟来!兄弟们哪有力气打仗?”

李祺无奈地摇摇头,对那主事道:“除了这些,可还备有其他?”

主事忙道:“有有有!大将军请看这边!”

他引着众人来到另一区域,这里堆满了用盐腌渍后晒干的咸鱼、咸肉,还有大量的腊味。

“咸鱼、腊肉管够!耐储存,还能见点荤腥!”

常茂不知何时也溜达了过来,拿起一条硬得能当棍子使的咸鱼,掂量了一下,咧嘴笑道:“这玩意好!饿急了还能当兵器使!就是……天天啃这个,怕不是要变成咸鱼干了?”

徐辉祖也拿起一块黑红色的腊肉,闻了闻:“嗯,是正经五花肉熏的,就是这硬度……牙口不好的还真消受不起。”

朱棣眼珠一转,忽然贼兮兮地凑到李祺身边,低声道:“祺哥,我听说……你之前让海事院的工匠,鼓捣出一种叫什么……‘罐头’的玩意儿?

用铁皮盒子把做熟的肉啊菜啊封起来,能放好久都不坏?

是不是真的?有没有带来?

让兄弟们开开眼,尝尝鲜呗?”

李祺闻言,倒是有些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