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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莲花号”驶离望海城,按照古海图的指引,一路向东。初始几日,风平浪静,碧空如洗,海天一色,偶尔有海豚在船侧嬉戏追逐,鸥鸟盘旋鸣叫,航行颇为顺利。雷无桀兴奋地在甲板上跑来跑去,对一切都充满了好奇;萧瑟则找了个避风的角落,继续他的“算盘大业”;无心则多数时间在舱内静修,体悟父亲留下的“虚念功”奥义。

然而,大海的脾气,从来不是一成不变的温柔。

出海第五日,天色骤变。原本湛蓝的天空被铅灰色的厚重乌云迅速吞噬,海风变得狂躁起来,带着一股咸湿的腥气,吹得人衣袂猎猎作响。远处的海平面开始不安地起伏,仿佛有巨兽在海底翻身。

经验丰富的老船长面色凝重地找到李莲花:“李先生,看这天象,怕是要来大风暴了!规模恐怕不小,我们是否先找地方避一避?”

李莲花抬头望了望那如同墨染般的天空,又感受了一下风中那股狂野不羁的力量,摇了摇头,语气平静:“按海图所示,前方并无可靠避风处。既然避无可避,那便迎上去。通知大家,固定好所有物品,做好准备。”

老船长见他态度坚决,且深知这位李先生非同常人,便不再多言,立刻下令水手们降下部分船帆,加固缆绳,将所有能移动的物品牢牢绑缚,全员进入戒备状态。

很快,风暴如期而至!

狂风如同无数巨人的怒吼,卷起十几米高的巨浪,如同连绵的山脉,朝着“莲花号”狠狠拍下!天空电闪雷鸣,豆大的雨点混合着咸涩的海水,劈头盖脸地砸落,能见度瞬间降到极低。数百吨重的“莲花号”在这天地之威面前,渺小得如同一片树叶,被抛上浪尖,又狠狠摔落谷底,船体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仿佛随时都会解体。

“抓紧栏杆!”

“固定好自己!”

甲板上传来水手们声嘶力竭的呼喊。

雷无桀脸色发白,死死抱住一根主桅杆的基座,感觉五脏六腑都快被颠出来了。萧瑟也早已收起了算盘,紧紧抓住船舷旁的固定物,脸色虽然还算镇定,但紧抿的嘴唇显示他并不轻松。无心也从舱内出来,运功稳住身形,警惕地观察着四周。

然而,就在这如同末日般的混乱与颠簸中,一道青衫身影,却逆着风雨,缓步走上了最为颠簸的船头。

正是李莲花。

他没有运功抵抗,甚至没有抓住任何东西。就那么自然地站在那里,双脚仿佛生根了一般,与剧烈起伏摇晃的船头融为一体。

狂风撕扯着他的衣衫,暴雨打湿了他的头发,巨浪不时漫过甲板,将他浑身浇透。但他却闭上了眼睛,仿佛不是在经历一场生死考验,而是在……感受。

感受风的狂放不羁,感受雨的冰冷密集,感受浪的磅礴力量,感受雷的震耳欲聋,感受这天地间最原始、最狂暴的自然伟力!

他的心神,仿佛脱离了这具肉身,融入了这方风雨交加、怒涛汹涌的天地。

在他的感知中,这不再是毁灭性的灾难,而是一场宏大而激烈的“舞蹈”。风、雨、雷、电、海浪……它们各自遵循着某种玄奥的轨迹与韵律,相互碰撞,相互交融,共同构成了这撼天动地的壮丽景象。

毁灭之中,蕴含着新生;混乱之下,潜藏着秩序。

这,便是自然之道!并非只有风和日丽、小桥流水才是自然,这雷霆万钧、怒海狂涛,同样是自然的一部分,而且是更为直接、更为磅礴的一部分!

他体内那平和温润的扬州慢内力,在这极致的自然威压与感悟下,竟自发地开始加速运转,变得更加凝练、更加富有韧性。那株摇曳于识海中的青莲虚影,也仿佛受到了洗礼,莲叶舒展,光华内蕴,多了一份历经风雨后的沉稳与厚重。

他甚至隐隐感觉到,自己对“气”的感知,在这风暴中变得前所未有的敏锐。他能“看”到狂风能量的流动轨迹,能“听”到海浪力量的起伏节律。

不知过了多久,风暴的威力开始逐渐减弱。乌云散开,一缕天光刺破昏暗,洒在依旧波涛汹涌的海面上。

李莲花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的眼眸,比之前更加清澈、深邃,仿佛倒映着整片海洋与天空。他浑身上下湿透,显得有些狼狈,但那股由内而外散发出的沉静与通透的气质,却让所有看到他的人,都不由自主地心生敬畏。

“先生,您没事吧?”无心第一个冲上前,关切地问道。刚才李莲花独立船头的身影,实在太过惊心动魄。

李莲花摇了摇头,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渍,看着逐渐平息的海面,脸上露出一丝奇异的微笑:

“天地之威,莫过于此。顺之者,方得真谛。”

他这话像是在对自己说,又像是在对众人说。

经历了这场生死风暴,不仅船体和水手们经受住了考验,李莲花自身对“道法自然”的理解,也更上一层楼。他隐隐感觉到,自己那停滞许久的修为瓶颈,似乎有了松动的迹象。

雷无桀瘫坐在甲板上,大口喘着气,看着恢复平静的李莲花,喃喃道:“李先生……您刚才……是在修炼吗?”

李莲花回头看了他一眼,温和一笑:

“算是吧。与天地同呼吸,共命运,亦是修行。”

众人闻言,皆是无语。这种在毁灭性风暴中悟道的修炼方式,恐怕普天之下,也唯有眼前这位做得出来,且做得如此……理所当然。

莲花号调整方向,继续航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