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氏集团总部大厦顶层，赵天恒的办公室里静得能听见雪茄燃烧的咝咝声。
这间办公室大得像个小型展馆，整面墙的落地窗外，是沪市璀璨如星河的夜景。但赵天恒的目光，却落在一件新得的汝窑天青釉洗上。他戴着白手套，用指腹轻轻摩挲着瓷器温润如玉的表面，感受着那份历经千年沉淀的静谧。
“老板。”
一个穿着定制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中年男人，赵家的首席操盘手兼情报负责人，张霖，正躬身站在办公桌前，神色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
赵天恒头也没抬，只是“嗯”了一声，注意力全在那片雨过天晴的颜色上。
“网络上……出现了一些针对华腾科技的舆论，规模比我们预想的要大。”张霖措辞谨慎，他知道老板不喜欢听坏消息，尤其是在他鉴赏古玩的时候。
“舆论？”赵天恒终于抬起眼皮，眼神里没有半分波动，反而带着一丝被打扰的慵懒，“哪家媒体？查清楚是谁在背后搞鬼，明天让他们总编过来喝茶。”
在他看来，所谓的舆论，不过是钱的游戏。没有什么是钱摆不平的，如果有，那就是钱还不够多。
“不是传统媒体。”张霖的额角渗出细汗，“是……是散户。在几个大的股票论坛和数不清的社交群组里，他们自发地……集结起来了。”
“散户？”赵天恒像是听到了本世纪最好笑的笑话，他放下了手中的汝窑，摘掉手套，端起旁边一杯威士忌，轻轻晃动着杯中的琥珀色液体。
“是的，他们成立了一个所谓的‘散户联盟’。”张霖硬着头皮，将一块平板电脑递了过去，上面是“天涯股海”论坛那篇被置顶标红的帖子，标题刺眼——【血淋淋的真相！我们不是在炒股，我们是在和屠夫的屠刀赛跑！】
赵天恒扫了一眼，随即嗤笑出声。
“屠夫？屠刀？写这东西的人，是刚看完《水浒传》吗？”他将平板随手扔在桌上，发出“啪”的一声轻响，“一群连K线都认不全的乌合之众，也敢自称联盟？他们拿什么跟我们斗？用键盘吗？”
张霖连忙解释：“他们似乎挖出了一些我们的……操作痕迹。比如融券建仓的时间点和券商研报的发布，还有我们看跌期权的持仓规模和行权日。一个叫‘数据的搬运工’的匿名账号，把这些公开信息整合到了一起，然后被一个叫‘股市刀客’的论坛大V给煽动起来了。”
“哦？”赵天恒终于来了点兴趣，但这兴趣更像是猫对耗子临死前挣扎的兴趣，“有点意思。居然有人能把这些串起来，看来韭菜地里也长出了一两棵聪明的杂草。不过，这又如何？”
他站起身，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脚下的万家灯火。
“张霖，你跟了我多少年了？”
“……十五年了，老板。”
“十五年。”赵天恒的声音在空旷的办公室里回荡，“这十五年里，你见过哪一次，是蚂蚁绊倒了大象？他们知道了又怎么样？愤怒又怎么样？一群人凑在一起，就能改变他们是韭菜的命运吗？不，那只会让他们被割得更整齐。”
他伸出一根手指，仿佛在点数着脚下的芸芸众生。
“他们所谓的‘联盟’，不过是一个更大的情绪垃圾桶。今天他们可以因为愤怒和贪婪聚在一起，明天就会因为恐惧和猜忌而瞬间瓦解。你信不信，只要明天开盘，我们稍微用点力，把股价砸穿他们的心理防线，所谓的联盟就会立刻变成踩踏现场。那些今天喊着‘梭哈’的人，会第一个哭着喊着割肉离场。”
赵天恒的语气里充满了绝对的自信，那是一种源于无数次胜利和对人性弱点深刻洞察的傲慢。
“可是老板，”张霖还是有些不放心，“这次的情绪非同寻常，他们似乎达成了锁仓不卖，并且集资护盘的共识。我让人渗透进了他们的联络群，里面至少有几万活跃用户，初步估计，能撬动的散户资金，可能达到数十亿。”
“几十亿？”赵天恒笑了，笑声里满是不屑，“听起来很多，但在华腾几千亿的盘子里，这算什么？一朵浪花而已。他们以为这是打群架，人多声音大就有用。可金融市场是屠宰场，比的是谁的刀更锋利，谁的血更厚。”
他转过身，重新坐回那张巨大的办公桌后，拿起雪茄剪，慢条斯理地处理着新的雪茄。
“不用管他们，让他们闹。苍蝇嗡嗡叫，虽然烦人，但影响不了大象散步。把水军的预算加一倍，去他们那些群里，论坛里，散布一些假消息，制造内部分裂。比如，‘股市刀客’自己已经偷偷出货了，或者‘数据搬运工’是境外做空机构派来的间谍。对付这群乌合之众，攻心为上。”
“那……明天的盘面？”张霖请示道。
“按原计划进行。”赵天恒点燃雪茄，深深吸了一口，吐出浓密的烟雾，烟雾模糊了他冷酷的脸，“甚至可以砸得更狠一点。我要让那群自作聪明的蠢货亲眼看看，他们的‘联盟’在绝对的资本实力面前，是多么可笑，多么不堪一击。我要让他们在最团结、最充满希望的时候，迎来最彻底的绝望。”
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
“对了，把那个‘数据的搬运工’的Ip地址找出来。我倒想看看，是何方神圣，有胆子在我的猎场里撒野。”
“是，老板。”张霖躬身退下，办公室的门被轻轻带上，隔绝了外界的一切。
赵天恒将双脚翘在昂贵的黄花梨木办公桌上，惬意地靠在椅背上，看着那件汝窑，心情没有受到丝毫影响。
散户联盟？
在他看来，这不过是复仇大餐前的一道开胃小菜，甚至还有些别样的趣味。
他喜欢这种猎物自以为能反抗的错觉，因为那会让最后的猎杀，显得更加刺激，更加酣畅淋漓。
……
同一片夜空下，严景行租住的简陋公寓里，电脑屏幕的光照亮了他平静的脸。
他没有去看那些狂热的论坛和群聊，而是调出了一个特殊的监控界面。界面上，一条条数据流正在实时更新，分析着赵氏集团相关账户的资金异动、媒体公关的指令流向，甚至是一些高层人员的通讯加密信号强度。
超算大脑将这一切信息汇总，在严景行的脑海中构建出一个清晰的决策模型。
“目标人物：赵天恒。”
“性格侧写：极度自负，控制欲强，信奉绝对的资本力量，对人性中的贪婪与恐惧有深刻理解，但缺乏对‘信念’这种非理性力量的敬畏。”
“行为预测：面对散户联盟，采取轻视、嘲讽态度的概率为92.7%。采用舆论分化、正面强攻策略的概率为88.4%。选择暂避锋芒，修改原定做空计划的概率为……1.3%。”
当他“看”到赵家公关水军的预算被翻倍，并且开始有组织地向各大论坛渗透时，严景行的嘴角，终于扬起了一抹微不可查的弧度。
一切，尽在掌握。
赵天恒的傲慢，比他预想的还要严重。这正是他最想看到的结果。
他为赵家精心准备了一份“考卷”，而赵天恒，毫不犹豫地用最错误的方式，写下了答案。
这致命的傲慢，将为散户联盟争取到最宝贵的时间和空间。当一头巨鳄对一群食人鱼不屑一顾时，它离被啃食成白骨也就不远了。
严景行关掉电脑，看了一眼窗外。
东方的天际，已经泛起了一丝鱼肚白。
新的一天，即将开始。
这将是华夏A股历史上，或许从未有过的一天。
无数颗渺小的、被压榨已久的“韭菜”，将第一次拧成一股绳，去正面硬撼那棵看似不可动摇的参天大树。
黎明前的黑暗中，杀气正在无声地凝聚。
ps：当散户的“信念”与资本的“屠刀”正面碰撞，谁会先流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