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赵家人也来签这份合同？”潘子嘴里叼着根没点的烟，愣了半晌，才把烟拿下来，一脸看神仙的表情看着严景行，“哥，这……这不等于劝阎王爷去信佛吗？他们自己造的屠宰场，还能自己躺进去？”
“屠宰场的主人，不会在意多杀一头猪。”严景行靠在椅背上，手指在扶手上无声地敲击着，“但如果，他以为自己是在邻居家的猪圈里，偷一头最肥的猪崽回去炫耀呢？他就会很乐意。”
潘子听得云里雾里，索性不猜了，把烟往桌上一扔：“哥，你直接说，我干啥。”
“第一步，让李伟变成神。”严景行的目光投向电脑屏幕，那里是王珂所在的那个投资者论坛，“一头羊的叫声，引不来狼群。但如果有一百头羊在山谷里开派对，狼就会自己找过来。”
严景行的计划简单粗暴，却直击人心。
他让潘子用“王大强”的身份，在论坛里发了第一篇帖子。
标题：《土鳖不懂股，跟着李经理喝口汤，三天赚了二十万！》
帖子里，潘子用最粗鄙、最炫耀的口吻，讲述了自己一个“开沙场的土老板”，如何偶遇华天证券的“活菩萨”李经理，签了“稳赢宝”，然后三天之内，账户上的数字就让他笑得合不拢嘴。帖子的最后，还附上了一张经过严景行精心处理过的账户截图，鲜红的盈利数字，刺得人眼睛生疼。
一石激起千层浪。
论坛里瞬间炸了锅。原本，这里充斥着对“星海未来”的狂热信仰和对空头的谩骂。现在，“王大强”的出现，给这锅滚油里又添了一把火。
“卧槽！真的假的？亏损包赔？还有这种好事？”
“截图p的吧？哪有券商敢这么玩？”
“楼上的酸什么，我哥们儿也签了，今天刚给我看了账户，比楼主赚的还多！”
“求李经理联系方式！重金求！”
王珂，这个“星海未来”最忠诚的信徒，自然也看到了这个帖子。他非但没有怀疑，反而像是找到了组织，激动地在帖子下面跟评：“我作证！李经理绝对是股神！我就是跟着李经理干的！兄弟们，别犹豫，冲就完了！财富自由就在眼前！”
他这一“作证”，彻底引爆了散户的情绪。
王珂在他们眼里，是敢于和空头硬刚的“英雄”，他的话，有极强的号召力。
潘子看着后台不断涌入的私信，咂了咂嘴：“哥，疯了，都疯了。这帮人，像是闻着血腥味的鲨鱼。李伟的电话估计已经被打爆了。”
严景行看着这一切，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超算大脑正在处理另一条信息流。他要钓的，不是这些小鱼小虾，而是赵家那条自以为是的鲨鱼。
“潘子，还记得老鬼吗？”
“记得，那个情报贩子。”
“联系他，让他去一个地方，散布一个消息。”严景行将一个地址和几句话发给了潘子，“记住，要让他用最不经意、最偶然的方式说出去。就像是在酒桌上，吹了一个无伤大雅的牛。”
……
赵氏集团顶层，一间装修风格极简却处处透着昂贵的办公室里。
赵博文烦躁地将一份基金业绩报表摔在桌上。报表上，绿色的负号像是在嘲笑他。
作为赵家年轻一代的嫡系，他一直活在父亲和几位叔伯的光环之下。他渴望证明自己，渴望摆脱“赵家三少”这个听起来风光，实则等同于“纨绔子弟”的标签。
一年前，他软磨硬泡，终于从家族基金里分管了一小部分资金，成立了“博文一号”。他发誓要做出一番惊天动地的业绩，让那些老家伙们刮目相看。
可现实是，他追高、杀跌，听信各种所谓的“内幕消息”，一年下来，基金净值亏损了百分之十五。
“废物！”
父亲赵康永的咆哮声仿佛还在耳边回响。在昨天的家族会议上，他被骂得狗血淋头。他大哥二哥的基金，今年最少都有百分之三十的收益。对比之下，他像个笑话。
赵康永给了他最后通牒：这个季度，如果“博文一号”的业绩再不能转正，就立刻滚回集团去管后勤。
管后勤？那比杀了他还难受。
赵博文点燃一根雪茄，狠狠吸了一口，烟雾缭绕中，他的眼神阴鸷而焦急。他需要一个机会，一个能快速、暴力地拉升业绩的机会。
就在这时，他的私人手机响了。是他的一个发小，京城有名的玩主“马少”。
“博文，干嘛呢？晚上‘御麟阁’组个局？叫了几个妹妹，新来的。”
赵博文没什么心情，不耐烦地回道：“没空，烦着呢。”
“哟，谁惹我们赵三少不高兴了？”电话那头的马少夸张地叫道，“是不是你家老爷子又说你了？嗨，我说你也真是的，非得跟那堆数字较劲。我跟你说个好玩的事儿，你听了保管解气。”
“说。”
“我前两天听我一哥们儿说，他在中山路那边，发现一个野生的股神！”马少的语气充满了发现新大陆般的兴奋，“就华天证券，一破券商，你知道吧？里面的一个营业部经理，叫什么李伟的，搞了个什么‘宝’，神了！专门搞一只票，叫什么星海的，带着一帮拆迁户，赚得跟印钞机似的。最牛逼的是，签合同，亏了算他的！”
赵博文皱了皱眉：“亏了算他的？骗子公司吧？”
“哎，一开始我也这么想。可我那哥们儿说，他亲眼看见账户了，真金白银！他说那姓李的，背后有高人，消息准得吓人。现在那帮土老板都快把他供起来了。你说逗不逗？这年头，还有这种活雷锋？”
赵博文没说话。
华天证券？他有点印象，好像是家族前两年收购的一家小券商，扔给二叔那边去管的，一直半死不活。
一个不入流的小券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营业部经理，搞出了“亏损包赔”的噱头？
赵博文的第一反应，是嗤之以鼻。这种低级的骗术，也就骗骗那些没脑子的土老板和散户。
但是，“星海未来”这个名字，让他心里动了一下。
这只票，是大哥赵博渊和二叔赵康德联手在做的局，他知道。目的是为了配合后续的几个资本运作，顺便收割一波市场情绪。
一个底层的小经理，竟然能精准地踏上自己家族布下的风口？还搞得风生水起？
是巧合？还是……这人真有点门道？
一个念头，像毒蛇一样，从赵博文的心底钻了出来。
他现在最缺的是什么？是业绩！是正收益！
如果……如果把“博文一号”的一部分资金，放到这个“稳赢宝”里去呢？
首先，这笔投资的收益，来自于“星海未来”的上涨，而这只票的涨跌，本就在自己家族的掌控之中，风险极低。
其次，这笔交易是通过华天证券的营业部走的，有正式的合同。就算父亲问起来，他也可以说这是正常的委托理财，流程合规。这笔收益，会干净得像一张白纸，完美地粉饰他的业绩报表。
最重要的一点，他是在“利用”一个底层的、自作聪明的骗子。他，赵家三少，屈尊去签一个给土鳖准备的合同，这本身就是一种降维打击。他不是被骗，他是在玩弄骗子于股掌之上。
这个想法让他产生了一种病态的快感。他仿佛已经看到，在下个季度的家族会议上，他将一份盈利超过百分之五十的报表甩在桌上时，父亲和兄长们那震惊的表情。
“喂？博文？还在听吗？晚上来不来啊？”马少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
“不去了。”赵博文掐灭了雪茄，站起身，“我去找个‘活雷锋’聊聊。”
他甚至没有通过家族内部的渠道去调查，他不想让任何人知道，尤其是他大哥和二叔。这是他自己的秘密武器。
他直接拨通了助理的电话，用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命令道：“给我约一下华天证券中山路营业部的总经理李伟，让他半小时后，到我办公室来。带上他所有的产品资料。”
半小时后，李伟站在赵博文堪比小型会议室的办公室里，双腿像灌了铅。
他做梦也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能见到赵家的嫡系三少爷。他紧张得手心冒汗，连大气都不敢喘。
赵博文靠在真皮大班椅上，居高临下地打量着他，像在审视一件货物。
“你就是李伟？”
“是……是！赵总好！”李伟点头哈腰，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
“听说，你有个‘稳赢宝’，很厉害？”赵博文把玩着一支纯金的钢笔，语气轻描淡写。
李伟心里咯噔一下，冷汗瞬间湿透了衬衫。他不知道这位太子爷是怎么知道的，更不知道他是什么意图。这是来兴师问罪了？
“赵……赵总，那都是外面瞎传的，就是一个……一个小小的理财尝试……”
“行了。”赵博文不耐烦地打断他，“我没兴趣听你解释。我只问你，是不是白纸黑字，亏了你们赔？”
“是……合同上是这么写的……”李伟的声音细若蚊蝇。
“很好。”赵博文将钢笔往桌上一扔，发出清脆的响声，“我这儿，有一个亿的资金，打算交给你来‘尝试’一下。合同拿来，我签。”
一个亿！
李伟感觉自己被一道天雷劈中了，整个人都懵了。他看着赵博文那张年轻而傲慢的脸，大脑一片空白。
他设计的这个骗局，目标客户是那些几十万、上百万的散户。一个亿的资金，还是来自赵家三少爷……这……这剧本不对啊！
但他不敢问，更不敢拒绝。
他颤抖着手，从公文包里，拿出了那份他再熟悉不过的，专门为“王大强”们准备的“屠宰契约”，小心翼翼地，推到了赵博文的面前。
ps：赵博文签下这份他自以为能掌控一切的合同后，严景行会如何利用这个“内部客户”，搅动赵家这潭浑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