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子对着镜子，第五次整理自己那身租来的阿玛尼西装的领口。镜子里的人，头发梳得油光锃亮，手腕上戴着一块借来的百达翡丽，人模狗样，派头十足。
但他自己知道，西装里面那件衬衫的袖口，已经被手心的汗浸湿了。
“艺术品投资顾问……”潘子对着镜子挤出一个自认为深沉而优雅的微笑，“我一个看K线图的，去跟人聊艺术，这不是耗子给猫当伴娘，不知死活吗？”
严景行给他的资料很全，从文艺复兴三杰到当代波普艺术，甚至连目标人物林凯的妻子秦雅最喜欢的几位小众画家的风格都标注得一清二楚。可这些东西，在他脑子里就像一锅乱炖，随时可能串味。
“哥，万一聊崩了怎么办？”潘子在心里哀嚎。
“你不是去聊艺术的。”严景行的声音在他脑海里回响，“你是去种下一颗怀疑的种子。你的每一个字，都是在浇灌它。”
下午两点半，潘子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静观画廊”的玻璃门。
画廊里很安静，冷色调的墙壁上挂着几幅风格前卫的油画，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松节油和咖啡的混合香气。一个穿着素色长裙，气质温婉的女人正站在一幅画前，似乎在给客户讲解。
她就是秦雅。
潘子没有立刻上前，他像一个真正的艺术爱好者，在画廊里踱步，偶尔在一幅画前驻足，露出恰到好处的欣赏与思索。他没有去看秦雅，但他能感觉到，对方的目光已经在他身上停留了两次。
那身行头，就是他最好的名片。
等秦雅送走客户，潘子才不紧不慢地走到她刚才讲解的那幅画面前。那是一幅色彩浓烈、笔触狂野的抽象画。
“混沌中的秩序，毁灭前的狂欢。”潘子看着画，用一种近乎自言自语的音量说道，这是严景行教他的原话。
秦雅的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她没想到这个看起来一身铜臭的男人，能一语道破这幅画的核心。她走了过来，脸上带着职业性的微笑：“先生好眼光，这是青年画家罗旭的《熵》，很多人都觉得太杂乱，看不懂。”
“价值，有时候就藏在普通人看不懂的混乱里。”潘子转过身，对秦雅笑了笑，那笑容练习了不下百遍，混合着三分欣赏与七分神秘，“无论是艺术品，还是别的什么。”
秦雅被他话里有话的语气勾起了兴趣：“先生也做投资？”
“算是吧。”潘-子轻描淡写地回答，“只不过我投资的东西，比这些画更……虚无缥缈一些。”
接下来的十分钟，潘子完美地扮演了一个来自神秘资本的顶尖顾问。他没有再聊画，而是从艺术品的价值锚定，聊到了数字货币的共识机制，又从风险投资的逻辑，聊到了对冲基金如何利用人性弱点进行收割。
他说的每一句话，都像一块块金砖，砸在秦雅的心里。她从未接触过这样的世界，一个用智慧和胆识凭空创造巨额财富的世界。这个世界，与她丈夫每天挂在嘴边的“合规”、“报告”、“数据”截然不同，充满了致命的吸引力。
“我有个朋友，他就是这方面的高手。”潘子看火候差不多了，不经意地抛出了诱饵，“他总能从一堆看似毫无关联的数据里，看到未来的风暴。最近，他又发现了一个机会，一个……足以改变很多人命运的机会。可惜，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东风？”秦雅下意识地问。
“一笔启动资金。”潘子叹了口气，脸上露出“可惜了”的表情。
秦雅的心跳莫名地加速了。她想到了自己那个每天回家都愁眉不展，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唉声叹气的丈夫。他那么优秀，那么努力，却似乎总被什么无形的东西压得喘不过气。
或许……
“先生，冒昧地问一句，您那位朋友的……项目，方便了解一下吗？”秦雅的语气里，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未察觉的急切。
潘子等的就是这句话。
他故作为难地沉吟片刻，然后从定制西装的内袋里，拿出了那个小巧的金属U盘，放在了桌上。
“这……不太合规矩。”潘子压低了声音，“这是他的商业计划书，绝对机密。不过，我看得出，您和您的先生，都不是普通人。”
他将U盘推到秦雅面前：“或许，这就是缘分。这个东西，您可以拿回去给您的先生看看。当然，前提是他能打开。”
“打开？”秦雅有些疑惑。
“是的，有密码。”潘子的嘴角勾起一抹神秘的弧度，“密码很简单，就是你们夫妻俩结婚纪念日的八位数字。”
秦雅的瞳孔猛地一缩。
一个陌生人，随手拿出的机密商业计划书，密码却是她和丈夫之间最私密的数字。这瞬间击溃了她所有的防备，一种混杂着震惊、荒谬与宿命般的感觉，涌上心头。
就在这时，画廊的门被推开，一个戴着金丝眼镜的男人走了进来。正是林凯。
他一眼就看到了正和妻子相谈甚欢的潘子，以及妻子面前那个刺眼的U-盘。他的眉头，不易察觉地皱了一下。
“雅雅，这位是？”林凯走过来，很自然地将妻子揽到自己身边，眼神里带着一丝审视。
“哦，这位是……张先生，一位艺术品投资顾问。”秦雅显得有些慌乱，下意识地用手盖住了那个U盘。
潘子站起身，对着林凯点了点头，笑容无懈可击：“林先生，幸会。刚和林太太聊了几句，她对艺术的见解很独到。时间不早，我就不打扰了。”
他没有多说一个字，转身便走，从容得像一个刚刚谈完上亿生意的巨鳄。
林凯看着潘子离去的背影，又看了看妻子略显不自然的表情，心中的疑虑一闪而过，但很快被一天工作的疲惫所淹没。
……
回到家，公寓里一片寂静。
林凯把自己扔进沙发，疲惫地捏着眉心。晚饭时，妻子几次欲言又止，他都无心去问。脑子里全是那些虚假的报告，和赵世章那张不容置喙的脸。
他感觉自己就像走在一条细细的钢丝上，下面是万丈深渊，而那份伪造的履历，就是他身上最华丽也最沉重的戏服，他不敢脱，也脱不下来。
夜深了，林凯在书房处理着邮件，秦雅端着一杯热牛奶走了进来。
“还在忙？”她轻声问。
“嗯，有点事。”林-凯头也不抬。
秦雅将牛奶放在桌边，目光落在了丈夫的侧脸上。那张曾经意气风发的脸，此刻写满了焦虑。她沉默了片刻，转身离开。
回到卧室，她从包里拿出了那个小小的U盘，冰冷的金属触感让她打了个激灵。
她坐在床边，看着书房里透出的灯光，听着丈夫在里面传来的、压抑的叹息声。潘子白天说的话，又在耳边响起。
“一个足以改变很多人命运的机会。”
“密码是你们结婚纪念日的八位数字。”
鬼使神差地，她打开了自己的笔记本电脑，将那个U盘插了进去。
一个密码输入框弹了出来。
秦雅的手指在键盘上悬停了许久，最终，她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轻轻敲下了一串熟悉的数字。
屏幕一闪，一个加密邮件的登录界面，幽幽地出现在她眼前。
ps：当妻子打开了丈夫绝对不能被触碰的秘密，你觉得她会看到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