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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书迷 > 其他类型 > 南山有归人 > 第15章 官威如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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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雨在翌日清晨如期而至,豆大的雨点砸在茅屋顶上,噼啪作响,水汽混着土腥气弥漫开来,将南山村笼罩在一片灰蒙蒙的雨幕中。

顾清辞坐在窗边,看着雨水顺着新钉的挡板边缘滑落,在泥地上溅起细小的水花。他的心境却不似这雨声般嘈杂,反而有种尘埃落定的平静。该来的,总会来。他与萧屹对视一眼,彼此眼中都看到了同样的沉着。

萧屹没有像往常一样冒雨进山,而是留在屋内,就着昏暗的天光,用一块油石,反复打磨着他那柄短匕。刀锋与石头摩擦发出规律而冷硬的声响,像是在为即将到来的什么,做着最后的准备。

雨水暂时阻隔了外界的窥探,却也像一层帷幕,掩盖着可能正在逼近的危险。

午后,雨势稍歇,转为淅淅沥沥的细雨。

一阵急促而杂乱的脚步声,混合着马蹄踏过泥泞的声响,由远及近,最终停在了顾清辞的篱笆院外。

来了。

顾清辞与萧屹同时站起身。

院门外,站着五六个人。为首两人,正是昨日顾清辞在镇上见过的、与钱满仓交谈的那两名差役,此刻他们已换上公服,腰间佩着铁尺,脸上带着官家特有的、不容置喙的倨傲。钱满仓撑着伞,臃肿的身体躲在差役身后,小眼睛里闪烁着得意与阴狠的光。另外还有两名手持水火棍的皂隶,面无表情。

左首那名高个差役清了清嗓子,目光扫过院内,最后落在顾清辞身上,声音带着官腔:“你便是顾清辞?”

顾清辞上前一步,拱手行礼,不卑不亢:“正是草民。不知几位差爷冒雨前来,所为何事?”

那差役冷哼一声,从怀中掏出一纸文书,抖开,朗声道:“有人告发你二人,私自垦荒,占用官山,偷采山中珍稀草木,更疑似暗中炼制违禁药物!现奉县尊大人之命,特来查勘!尔等还不速速让开!”

“占用官山?违禁药物?”顾清辞眉头紧蹙,心知这是钱满仓罗织的罪名。南山村周边山野,村民自古便有采撷之权,何来占用官山一说?至于珍稀草木、违禁药物,更是无稽之谈!

他正欲辩驳,萧屹却已上前,与他并肩而立。他没有看那差役,目光直接越过他,落在缩在后方的钱满仓脸上,眼神冰寒刺骨。

钱满仓被他看得一个哆嗦,下意识地往差役身后又缩了缩。

“证据。”萧屹开口,只有两个字,声音不大,却像冰冷的铁块砸在泥水里,带着沉甸甸的力道。

那高个差役被他的气势慑得一滞,随即恼羞成怒,用文书指着院中晾晒的茶叶和那些制茶工具:“这些不就是证据?还有你们屋后新垦的那片地!不是私垦是什么?谁知道你们用那些乱七八糟的草木捣鼓什么害人的东西!”

“差爷明鉴,”顾清辞压下怒气,语气依旧保持冷静,“院中所晒,不过是寻常山茶,村中多有妇人采摘制饮。屋后之地,乃草民清理院内杂草碎石堆积而成,并未逾越篱笆界限,更未动官山一草一木。所谓违禁药物,纯属子虚乌有!”

“哼!巧舌如簧!”另一名矮胖差役不耐烦地打断,“是不是,搜过便知!给我搜!”

两名皂隶闻言,提着水火棍便要往里闯。

“谁敢。”

萧屹横跨一步,直接挡在了屋门前。他身形本就高大,此刻刻意释放出的冷冽气息,如同出鞘的利刃,带着实质般的压迫感。那两名皂隶竟被他气势所迫,硬生生停住了脚步,迟疑地看向领头的差役。

高个差役脸色铁青,手按上了铁尺:“怎么?你想抗法?!”

气氛瞬间剑拔弩张,雨水顺着檐角滴落,敲打在寂静的院落里,声音格外清晰。

顾清辞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知道,一旦动手,便是公然对抗官府,后果不堪设想。他悄悄拉了拉萧屹的衣袖。

萧屹身体紧绷如弓,却没有进一步动作,只是那双黑沉沉的眸子,如同盯住猎物的鹰隼,牢牢锁住眼前的几人。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个苍老却中气十足的声音在院外响起:

“几位官爷,且慢动手!”

众人回头,只见里正赵德柱撑着破旧的油纸伞,快步走了过来。他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恭敬与焦急,对着两名差役拱手道:“二位差爷,辛苦辛苦!这顾小哥和萧猎户是咱们南山村的村民,一向安分守己,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钱满仓立刻跳了出来:“赵里正!你休要包庇!他们制那劳什子茶,弄得满村香气,谁知道用了什么邪门歪道!还敢抗法!”

赵德柱看也没看钱满仓,只对差役赔笑道:“差爷,这制茶是祖辈传下来的手艺,山里人都会弄点,算不得什么。至于占用官山……”他顿了顿,声音压低了些,却足够让在场的人都听清,“咱们南山村的界限,是前朝就划定的,县衙户房都有备案。村后那片山坡,历来就是村里共用采撷之地,算不得官山。钱掌柜怕是……不太清楚这里的旧例。”

他这话说得圆滑,既点明了界限问题,又暗示钱满仓是外来者胡乱攀咬,更抬出了县衙备案,让差役有所顾忌。

高个差役眉头皱起,显然没料到这穷乡僻壤的里正竟能说出这番话来。他们此行,本就是受了钱主簿的示意来寻个由头,若真闹到核对旧例的地步,恐怕难以收场。

萧屹忽然开口,声音依旧冰冷,却不再针对差役,而是看向赵德柱:“里正,我等身家清白,不怕查验。只是,”他话锋一转,目光扫过钱满仓,“若有人蓄意诬告,该当何罪?”

钱满仓脸色一白。

赵德柱立刻接口:“按律,诬告反坐!情节严重者,杖责流放!”他转向差役,“二位差爷,您看……是不是先回去禀明上峰,查清旧例再行定夺?这大雨天的,几位也辛苦,不如先到老汉家里喝碗热茶驱驱寒?”

两名差役交换了一个眼神。赵德柱的出现和言辞,打乱了他们直接抓人抄家的计划。硬闯,眼前这猎户明显不是善茬;退缩,面子上又过不去。

高个差役沉吟片刻,最终冷哼一声,色厉内荏地指着顾清辞和萧屹:“哼!今日便给赵里正一个面子!尔等听着,此事尚未了结!都给本差安分些!我们走!”

说罢,狠狠瞪了萧屹一眼,带着人悻悻转身,踩着泥水离开了。钱满仓连忙撑着伞跟上,背影显得有些狼狈。

雨还在下,院门前暂时恢复了平静。

赵德柱松了口气,转身对顾清辞和萧屹低声道:“暂时应付过去了。但钱满仓和他姐夫不会善罢甘休,你们还需早做打算。”

顾清辞深深一揖:“今日多谢里正解围。”

赵德柱摆摆手,叹了口气:“都是一个村的,说什么谢。只是……这官字两张口,下次再来,恐怕就没这么容易打发了。”他看了看一直沉默如山、气息冷峻的萧屹,欲言又止,最终只是摇摇头,转身蹒跚着离开了。

顾清辞看着赵德柱消失在雨幕中的背影,又回头看向身旁的萧屹。

萧屹的目光依旧望着差役离开的方向,雨水顺着他利落的短发轮廓滑下,勾勒出坚毅的侧脸。他缓缓收回目光,看向顾清辞,沉声道:

“他们还会来。”

顾清辞点头,握紧了微凉的指尖。

“下一次,”萧屹的声音低沉而平静,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决绝,“不会这么容易。”

风雨未歇,真正的较量,似乎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