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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门攻防战的硝烟尚未完全散去,空气中弥漫着混合了血腥、焦糊与初冬寒气的刺鼻味道。城墙上下,守军和民夫正在紧张地清理战场,修补破损。那处坍塌的缺口被连夜用砖石木料混合着新烧制的“水泥”勉强堵上,外表粗糙,但暂时恢复了防御的连续性。

清点结果令人心头沉重。一日血战,守军阵亡一百三十七人,重伤失去战力者近百,轻伤几乎人人带伤。锋锐营和负责北门防御的右营损失尤为惨重,陈默身上又添两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高烧不退,被强行抬下城墙休养。清军留下的尸体超过四百具,其中不乏身披重甲的噶布什贤精锐,但相对于鄂硕手中仍握有的近两千兵力,远未到伤筋动骨的程度。

鄂硕的大营后退了五里,但并未远离。游骑依旧在城外逡巡,如同环伺的狼群。显然,第一次强攻的受挫并未让这位甲喇章京放弃,他只是在舔舐伤口,调整策略。

“鄂硕不会给我们太多时间。”林天声音沙哑,眼中布满血丝,但目光依旧沉静如冰。他在临时召开的军议上,看着同样疲惫却强打精神的将领和文官,“下一次进攻,只会更猛烈,更狡猾。”

“将军,我们的伤亡太大了,尤其是老兵骨干。”王五语气沉重,“新兵虽然士气可用,但临阵经验欠缺,下次恐怕……”

“怕也没用。”林天打断他,“仗打到这个份上,就是拼意志,拼消耗。鄂硕他也耗不起太久,清军入塞是为了劫掠,不是来跟我们死磕一座坚城的。只要我们撑住,撑到他觉得得不偿失,他就得退兵!”

他站起身,走到绘有城防详图的屏风前:“我们不能被动挨打。鄂硕见识了我们的火器和守城器械,下次可能会用别的法子。”

“将军是指……穴攻?”韩承敏锐地反应过来。穴攻,即挖掘地道通向城墙下方,然后以火药爆破或派兵潜入,是古代攻城常用手段。

“很有可能。”林天点头,“清军中不乏汉军旗和投降的明军工匠,懂得此法。北门外地势相对平坦,土质也适合挖掘。”

“那我们该如何应对?”众人神色一凛。若被清军挖通地道炸塌城墙,后果不堪设想。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林天眼中闪过一丝冷光,“他们想挖进来,我们就让他们挖不成!王五,你立刻组织人手,在城内,沿北门内侧,挖掘一道深壕,紧贴墙根!要求深一丈五尺,宽一丈,今夜就要动工!”

“挖壕?”众人不解。

“不仅是壕,更是‘听瓮’!”林天解释道,“在地道中挖掘,会有震动和声响。我们将大瓮倒扣埋入壕底,派人日夜监听,一旦发现地下有异响,便能判断敌军地道的大致方位和深度!”

这是利用声学原理反制穴攻的古老方法,但在明末,所有守将知识水平有限的情况下并不都懂得运用。众人闻言,眼睛一亮。

“宋应明!”

“小人在!”

“你匠作营,全力赶制‘万人敌’和那种燃烧罐(猛火油罐)。另外,搜集全城的空酒坛、陶瓮,我有大用!”

“是!”

“周青,加派暗哨,监控城外清军大营动静,尤其是夜间,注意有无大量土方运出。”

“明白!”

命令下达,磁州再次高速运转起来。尽管军民疲惫不堪,但求生的本能支撑着他们。城内,沿着北墙根,一条巨大的深壕在火把照耀下连夜开挖,泥土被迅速运走。城外,清军游骑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骚扰更加频繁,与磁州斥候的夜战时有发生。

清军大营,鄂硕脸色阴沉地听着麾下牛录章京们的争论。

“章京大人,这磁州就是块硬骨头,强攻伤亡太大,不如绕过它,劫掠其他地方!”一名性格急躁的蒙古牛录章京嚷道。

“绕过?让一支能打的明军留在我们身后?万一他们出击断我粮道,或者配合其他明军夹击我们怎么办?”另一名较为谨慎的汉军旗牛录反驳。

“那你说怎么办?难道就在这城下空耗粮草?”

“强攻不行,可以智取……”一名原明军降将,如今在汉军旗中担任副牛录的军官小心翼翼地说道,“卑职观磁州城墙虽坚,然北门新补之处必是弱点。且其注意力皆在城外,或可……穴攻之。”

鄂硕目光一闪:“穴攻?你有把握?”

“卑职原在边镇,略通此法。只需择一隐蔽处开挖,直抵城墙之下,埋设火药,可一举炸塌其墙!”

“需要多久?”

“若日夜不停,挑选熟手,约需五到七日。”

鄂硕沉吟片刻。强攻损失确实让他肉痛,若能以较小代价破城,自然是上策。“好!就依你之策!此事由你全权负责,所需人手物资,一应满足!但要绝对隐秘,若走漏风声,提头来见!”

“嗻!”

当夜,一支精干的清军工程小队,在降将的带领下,于北门外一里多处一片枯树林后,悄然开始了地道的挖掘。为了掩盖动静和运出的土方,鄂硕甚至故意在白天发动了几次小规模的佯攻,吸引守军注意力。

城内,深壕在两日内挖掘完毕。数十口大瓮被倒扣埋入壕底,挑选了一些耳力敏锐的士兵,轮班将耳朵贴在瓮底,屏息凝神地倾听着地下的任何异动。

起初两日,并无发现。直到第三日深夜,一名值守的士兵猛地抬起头,脸上带着惊疑:“有动静!很微弱,像是……刨土声!从那个方向传来!”他指向北偏西的方位。

消息即刻被报到林天那里。他亲自下到壕中,俯身贴耳细听。果然,在寂静的深夜里,一种极其细微、但持续不断的“沙沙”声,透过土壤和瓮壁隐约传来。

“确定了,就在这个方向,深度……估计在地下两丈左右。”林天直起身,眼中寒光闪烁,“鄂硕果然用了这招!”

他立刻下令:“停止监听,所有人撤出深壕。王五,调一哨精锐,携带短兵、弓弩,埋伏在壕边。宋应明,把你赶制好的‘礼物’拿来!”

所谓的“礼物”,是宋应明根据林天要求特制的“毒烟罐”和“窒息罐”。罐内填充了硫磺、硝石、辣椒粉、毒草等混合的刺激性粉末,点燃后能产生大量浓烟和毒气,顺地道灌入,足以让里面的挖掘者窒息或丧失战力。

同时,林天还让工匠准备了另一种更直接的反制武器——用打通关节的长竹竿,前端绑上点燃的“万人敌”或燃烧罐,一旦发现地道出口,就直接捅进去。

一切准备就绪,只等清军地道挖通。

第四日、第五日,地下的挖掘声越来越清晰。到了第六日傍晚,负责监控的士兵报告,声音似乎已经到了城墙正下方,并且开始向上挖掘!

“来了!”林天精神一振,“各部就位!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妄动!”

夜幕降临,磁州北墙内一片寂静,只有寒风呼啸。深壕旁的伏兵屏住呼吸,紧握着手中的武器和特制竹竿。城头守军也接到了命令,警惕地注视着城外可能的配合进攻。

子时左右,深壕底部,靠近墙根的一处泥土突然松动,接着,一块砖石被从下面顶开,露出了一个黑漆漆的洞口!

“放!”

随着林天一声低喝,几名士兵立刻将点燃的毒烟罐和窒息罐奋力塞进洞口!同时,数支绑着燃烧罐的长竹竿也猛地捅了进去!

地道内顿时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嗽、惊呼和慌乱的叫喊!浓烟和火光从洞口汹涌而出!

“堵死洞口!”林天紧接着下令。

士兵们迅速用准备好的沙袋、石板将洞口死死堵住,并泼上水防止复燃。

几乎在同一时间,城外传来了清军试图配合地道爆破而发起的佯攻呐喊声,但规模不大,显然鄂硕也担心暴露主要意图。然而,他们等来的不是城墙的崩塌,而是地道内同伴凄厉的惨叫和滚滚浓烟……

计划败露,地道被毁,里面的数十名清军工兵和精锐多半凶多吉少。鄂硕得到回报后,气得砸碎了手中的马鞭,却无可奈何。穴攻之策,宣告失败。

凭借充分的准备和有效的反制,再次挫败了清军的图谋。寒夜之中,这座浴血的城池,仿佛一把被反复淬火的利刃,锋芒愈发凛冽。鄂硕手中的牌,又少了一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