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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

铳声如同撕破夜幕的第一道惊雷。那名倚着车辕打盹的蒙古哨兵身体猛地一颤,胸口绽开一团血花,哼都未哼一声便软倒在地。

“敌袭——!南蛮子袭营!!”凄厉的呜噜声(蒙语呼喊)和变调的汉语嘶吼几乎同时炸响,死寂的河谷营地瞬间沸腾!

“杀!!”

陈默丢弃了打完的燧发枪,反手拔出腰间的雁翎刀,身形如猎豹般窜出,第一个撞入惊慌失措的人群。他身后,五百选锋如同决堤的狂潮,以严整的三排横队,狠狠楔入混乱的营地核心!他们沉默着,只有粗重的喘息和密集的脚步声,以及——

“第一排,放!”

“砰!砰!砰!砰!”

灼热的铅弹在不到三十步的距离上泼洒而出,形成一片致命的金属风暴。正从篝火旁抓起兵器、试图结阵的蒙古兵和汉军旗如同被割倒的麦子,瞬间倒下一片。人仰马翻,血花四溅,惨叫声顷刻间压过了之前的嘈杂。

“第二排,上前!放!”

没有丝毫停顿,第一排发射完毕的士兵迅速向两侧后撤装填,第二排士兵踏前一步,举铳,瞄准,扣动扳机!又是一片震耳欲聋的齐射,硝烟弥漫,将冲来的几名鞑子骑兵连人带马打得血肉模糊!

燧发枪的齐射在近距离展现了恐怖的杀伤力,尤其是对付这些缺乏重甲防护的辎重护卫。两轮排枪过后,营地中段试图组织起来的抵抗被硬生生打散!

“目标粮车!赵黑子,带你的人左翼掩护!其余人,跟老子冲!”陈默嘶吼着,刀锋指向那被大车环绕的区域。他看得分明,那里堆放的麻包垒得像小山一样,正是他们此行的目标!

“跟紧将军!”赵黑子如今已是哨官,闻令暴喝一声,带着本哨近百名悍卒向左前方猛扑过去,刀盾在前,长枪紧随,如同一把铁梳,将零星冲过来的鞑子兵和试图反抗的辅兵尽数砍翻刺倒,牢牢护住了主攻队伍的侧翼。

营地彻底大乱。被掳来的百姓哭喊着四散奔逃,惊马拖着大车横冲直撞,许多蒙古兵和汉军旗士兵刚从睡梦中惊醒,衣甲不整,甚至找不到自己的战马和兵器,在明军有组织的突击下,只能凭借个人勇武各自为战,却难以形成有效的阻击。

陈默亲自带着主力,直扑粮车区域。几名悍勇的蒙古兵嚎叫着挥舞弯刀扑来,试图挡住去路。陈默根本不避,雁翎刀划出一道冷冽的弧光,格开一柄弯刀,顺势切入对方怀中,刀尖由下至上狠狠一撩!那蒙古兵发出半声戛然而止的惨嚎,胸腹间已被切开一道巨大的口子,内脏和鲜血喷涌而出。

“撬开车辕!检查麻包!”陈默一脚踹开还在抽搐的尸体,厉声下令。士兵们或用刀砍,或用枪撬,迅速破坏着大车的结构。麻包被划开,金黄的粟米、麦粒哗啦啦流淌出来。

“是粮食!将军,都是上好的粮食!”一名士卒抓起一把麦粒,激动地大喊。

陈默心中一定,赌对了!“快!能带走的用骡马驮,带不走的……堆起来,准备烧掉!”

他心在滴血,这些粮食足够黑山堡支撑数月,但凭他们五百人,根本不可能全部运走。只能尽可能多地抢夺驮马和大车,运走一部分,剩下的绝不能留给鞑子!

士兵们动作飞快,一部分人负责驱赶、控制粮车旁的骡马,将一袋袋粮食往马背上驮,往还能行驶的大车上装载;另一部分人则开始将无法带走的粮堆泼上火油,引火之物。

然而,清军毕竟是久经战阵的精锐。最初的混乱过后,一些基层的蒙古军官和汉军旗佐领开始收拢部下。

“结阵!结阵!不要乱!他们人不多!”一名穿着蓝色棉甲的汉军旗佐领挥舞着顺刀,声嘶力竭地呼喝,勉强聚拢了数十人,依托几辆倾倒的大车,用弓箭和少数几支鸟铳向明军射击。

“嗖嗖嗖!”箭矢破空而来,几名正在装载粮食的明军士卒猝不及防,被射倒在地。

“盾牌手!”陈默瞳孔一缩,厉声喝道。一直护卫在侧的刀盾手立刻上前,举起蒙着牛皮的厚重盾牌,叮叮当当挡住射来的箭矢。

“第三排,瞄准那个当官的,齐射!”陈默指向那名汉军旗佐领。

“砰!”又是一轮不算齐整但足够致命的排枪。铅弹穿过车板的缝隙,将那佐领和他身旁的几名亲兵打得如同破布般抖动,瞬间毙命。刚刚聚拢起来的小阵型再次崩溃。

但危机并未解除。营地另一侧,马蹄声如雷鸣般响起!约莫两百余名蒙古骑兵终于找到了战马,在一名头戴貂皮帽的百夫长带领下,如同旋风般朝着粮车区域冲杀过来!马蹄践踏着地上的杂物和尸体,弯刀在火光映照下反射出森冷的光芒。骑兵冲锋带来的压迫感,远非步卒可比!

“长枪手!结阵!快!”陈默头皮发麻,声调都变了。劫营最怕的就是被敌方骑兵抓住侧翼或后背!

负责侧翼掩护的赵黑子反应极快,不待陈默命令,已然嘶声大吼:“长枪手,上前!蹲稳了!刀盾护住两翼!火铳手,自由射击,打马腿!”

他麾下的长枪手们咬着牙,将长达一丈多的长枪尾端死死抵住地面,枪尖斜指向前,组成一片密集的枪林。刀盾手屏住呼吸,紧握盾牌和腰刀,护在长枪手两侧。后排的火铳手来不及装填,纷纷拔出腰刀,或者捡起地上的石块,紧张地盯着越来越近的骑兵洪流。

“放箭!”蒙古百夫长在马背上张弓搭箭,身后的骑兵们也纷纷引弓。

“举盾!”赵黑子目眦欲裂。

“咻咻咻——!”一波箭雨泼洒过来,大部分被盾牌挡住,但仍有少数箭矢穿过缝隙,射中了后面的长枪手和火铳手,惨叫声顿时响起。

“稳住!都给老子稳住!”赵黑子胳膊上也中了一箭,他却恍若未觉,兀自挥舞着腰刀怒吼。

五十步!三十步!

蒙古骑兵已经能看清明军士兵那紧张而狰狞的面容,他们发出兴奋的嚎叫,加快了马速,准备用战马的铁蹄和锋利的弯刀碾碎这单薄的防线!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砰!砰!砰!”

陈默身边,最后一批完成装填的数十名燧发枪手,在军官的指挥下,对着冲锋的骑兵队列进行了一次抵近齐射!如此近的距离,铅弹几乎无视了蒙古骑兵简陋的皮甲,瞬间将前排的十几骑连人带马打得人仰马翻!高速冲锋的队列前方猛然一滞,倒地的战马和骑手成了后方同伴的障碍,引发了一片混乱和践踏!

“杀!”赵黑子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机会,暴起发难,带着刀盾手和长枪手反冲过去!长枪凶狠地刺入因混乱而减速的战马胸膛,或是将落马的骑兵扎穿。刀盾手则贴身前劈,专砍马腿,战马的悲鸣和骑兵的惨叫响成一片。

蒙古骑兵的冲锋势头被硬生生遏制住了!失去了速度的骑兵,在严阵以待的长枪阵和悍不畏死的步卒面前,优势大减。

“不要恋战!抢粮!放火!快!”陈默一边格开一名落马蒙古兵劈来的弯刀,一边声嘶力竭地催促。他知道,这里的动静肯定已经惊动了更远处的清军主力,必须尽快脱离!

士兵们也知道时间紧迫,拼命地将粮食往骡马和大车上装载。火把被扔到了泼洒了火油的粮堆上,烈焰轰然升腾,迅速蔓延开来,照亮了半个河谷,也映红了每一张沾满血污和烟尘的脸。

“将军!差不多了!鞑子的大股人马好像被惊动了!”一名夜不收从营地外围飞奔而来,气喘吁吁地喊道。远处,隐约传来了更加沉闷和密集的马蹄声,如同滚雷般由远及近,显然是有精锐的八旗骑兵正在赶来!

陈默心头一紧,知道不能再耽搁了。

“吹号!撤退!按预定路线,进山!”

“呜——呜——呜——”苍凉的牛角号声响起,这是撤退的命令。

明军士卒毫不迟疑,立刻放弃还在燃烧的粮堆和部分未能带走的物资,驱赶着抢到的近百匹驮马和二十多辆满载粮食的大车,在赵黑子所部的断后掩护下,如同退潮般迅速脱离混乱的营地,向着南面黑沉沉的太行山余脉狂奔而去。

身后,是冲天的大火,是清兵气急败坏的怒吼和零星的箭矢,以及那越来越近、令人心悸的铁蹄雷音。

抢夺成功,但能否将这救命的粮食安全带回去,还是一个未知之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