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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的天儿还带着料峭的寒气,寿康宫的回廊下,几株榆叶梅开得正盛,粉白的花瓣被风卷着,落在清婉公主的裙摆上。

她怀里抱着一束刚从暖房剪来的芍药,花瓣饱满,带着晨露的湿气,小小的人儿脚步却有些沉,走到暖阁门口时,指尖攥得花茎微微发颤。

“进来吧。”太后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带着惯有的温和。

凌清婉深吸一口气,推门进去,暖阁里燃着银丝炭,暖意混着淡淡的檀香扑面而来,太后正坐在窗边的软榻上,手里捏着串紫檀佛珠,见她进来,抬眼笑了笑:

“怎么这副模样?花瓣都沾到发上了。”

清婉走上前,把芍药往桌案上一放,没等太后问,眼圈先红了:“皇嫲姆,皇阿玛把您给清婉找的那个乌拉那拉家的伴读送回皇额娘宫中了,还说让皇额娘把人送出宫去。”

“是清婉没照顾好皇嫲姆与皇额娘的娘家格格,清婉,清婉心中难安。”

她声音发哽,带着点无措:

“可是,可是真的不是清婉容不下她,是她实在……实在学不会规矩啊。”

太后拍了拍身边的空位,示意她坐下,又让侍女递上杯温热的枣茶:“慢慢说,皇嫲姆听着呢。”

清婉捧着茶杯,指尖的凉意渐渐散去,才慢慢开口:“青樱格格刚到公主所时,清婉是真心想跟她好好相处的。”

“您知道,清婉身边走了两三个伴读,想着她是乌拉那拉家的格格,又是皇额娘与皇嫲姆特意送来的,定是知书达理的。”

“一连几日,清婉都找皇嫲姆派的李嬷嬷与清婉身边的秦嬷嬷教她学规矩。”

“学‘请安礼’时,可她总说‘在家里都是直接问好,哪用得着这么多弯弯绕绕’。”

“行‘万福礼’时,膝盖弯得比月牙儿还浅,胳膊更是随意搭着,嬷嬷们纠正了十多遍,她转头就忘。”

凌清婉顿了顿,想起那些琐碎的争执,声音更低了:

“每日卯时起身的规矩,她从没来全过,嬷嬷与宫女去叫,她也总说‘江南的天这时辰还黑着呢’。”

“有两次清婉下了学去瞧她规矩学的如何,竟见她趴在桌上睡得正香,发髻都散了。”

“清婉让她抄《女诫》磨性子,她倒好,抄了两页就扔笔,说‘这都是困住女子的条条框框’,还说清婉被宫里的规矩磨得没了灵气……”

“最让清婉难办的是她在人前的性子。”清婉的声音带上了点委屈:

“御花园的迎春快谢了,三阿哥与钮祜禄氏的尼楚格格格在御花园偶遇了。”

“二人不过是站在御花园说了几句诗词,又说起了御花园的花儿。”

“谁知,谁知青樱格格不好好学规矩,竟偷偷跑到了御花园,指着尼楚格姑娘就说‘姑娘家该矜持些,别总围着皇子打转’。”

“那声音大得连不远处浇花的太监都听见了。尼楚格格格脸皮薄,当场就红了眼眶,三哥哥当场便同青樱格格差点吵起来。”

“最后还是清婉与额娘过去才平息了,青樱格格还不服气,说‘我这是为她好’。”

“钮钴禄家的格格被污了清誉,当场便要额娘与皇阿玛赐她三尺白绫,说‘以后不至于拖累家中姐妹’,皇阿玛无法,只能赐她做三哥哥的格格,待到了年岁便入三哥哥后院儿。”

太后捻着佛珠的手顿了顿:“她在江南长大,性子活泼,说话口无遮拦些,些也难免,你多担待些是应当的。”

“可她不止活泼,还总爱管闲事。”清婉急了,语气也快了些:

“昨儿下午清婉与皇阿玛到公主所取东西,刚进院就见她跟守门的小太监吵得面红耳赤,只因为小太监瞧见有人帮她从乌拉那拉府带来了蜜饯,要先拿去尚食局查验——”

“宫里有规矩,外带吃食得先交尚食局查验,她偏说‘这是我阿玛托人给我带的,凭什么给别人看’。”

“还把蜜饯罐子往地上一摔,碎瓷片溅了小太监一裤腿。”

“皇阿玛当时脸就沉了,问她‘进了宫就得守宫规,你当这是你家后花园吗’,她竟顶嘴说‘宫规也得分人情世故’。”

“她,她还在人前喊皇阿玛姑丈,喊皇额娘姑母,喊皇嫲姆祖母,自称也一直是你啊我啊的,偏要同旁人不同。”

说到这儿,凌清婉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砸在茶杯沿上,溅出细小的水花:

“皇祖母,清婉真的劝过她的,清婉跟她说‘宫里不比家里,皇阿玛最看重规矩,你收敛些性子,咱们好好相处’,她当时答应得好好的,转天就忘得一干二净。”

“现在她被赶走了,宫里肯定有人说清婉不容人,说清婉小题大做……”

太后伸手替她擦了擦眼泪,指尖带着檀香的暖意:

“傻孩子,谁会说你?皇上心里明镜似的,你额娘与你皇额娘更是知你性子,断不会误会。”

她拿起一串蜜饯递过去:“你记着,宫里的规矩不是为了刁难人,是为了让这么多人聚在一处能顺顺当当的。”

“青樱那孩子,是没福分在这宫里待,她的性子更适合宫外,自由自在的,强留在这儿,对她对你,都不是好事。”

“可……”清婉还想说什么,太后却轻轻拍了拍她的手:

“皇帝赶她走,也是为她好。”

“再在宫里闹下去,保不齐哪天冲撞了更大的规矩,到时候可不是出宫就能了结的。日后,皇嫲姆定不让你再受这份委屈。”

暖阁外的风停了,榆叶梅的花瓣落在窗台上,像一层薄薄的雪。

清婉看着桌案上的芍药,花瓣上的晨露已经干了,却依旧饱满鲜亮。

她吸了吸鼻子,拿起一块蜜饯放进嘴里,甜意漫开时,心里那点堵得慌的感觉,好像真的淡了些。

“皇嫲姆说得是。”她轻声说:“清婉就是觉得,可惜了……”

太后笑了:“各人有各人的路,强求不得。来,陪皇祖母看看新到的料子,有你喜欢的纹样呢。”

凌清婉点点头,扶着太后的手站起身,目光掠过窗外的春色,心里暗暗想着:

往后再也不要让劳什子的人来公主所了,伴读,还是不要那么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