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粹宫的迎春花还在枝头闹得欢,乐贵人有孕的消息像投进湖面的石子,涟漪荡到各宫,顺常在住的咸福宫西偏殿自然也听到了动静——
她正对着镜子试新做的桃粉色宫装,闻言“啪”地将发簪扔在妆奁上,脸色沉得能滴出水来。
“乐贵人有孕?”她冷笑一声,指甲掐进掌心:
“不过是跳了支剑舞,吹了支破笛子,就她那包衣的低贱出身,也配?”
宫女在旁劝道:“小主息怒,乐贵人如今正是得宠的时候,咱们……”
“得宠?”顺常在猛地站起来,桃粉色裙摆扫过凳脚:
“她能得宠,本小主为何不能?去备轿,本小主要去钟粹宫探望她。”
小宫女战战兢兢道:“小主,以您的位分,还不能乘坐轿辇……”
顺常在瞪了那小宫女一眼:“你!!!”
“罢了罢了,备上礼品,咱们去瞧瞧这位乐贵人。”
这话听着是探望,是恭喜,眼底的急切却藏不住——
她算准了皇帝这几日定会常去钟粹宫,正好“偶遇”,也好让皇上记起咸福宫还有自己这个人儿。
钟粹宫的门槛刚被她踩过,就听见主殿传来玖鸢公主咯咯的笑。
顺常在理了理裙摆,摆出副关切的模样,刚要往里走,却见皇帝正从东偏殿出来,乐贵人扶着宫女站在门框处送他,两人说着话,皇帝脸上带着笑意。
“皇上!”顺常在忙福身,声音娇得发颤:“嫔妾听说乐贵人有孕,特意来瞧瞧。”
皇帝瞥了她一眼,目光落在她过于鲜亮的桃粉色宫装上,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下:
“嗯,乐贵人要歇了,你既来了,坐会儿便回吧。”语气平淡,听不出半分热络。
顺常在心里一凉,却仍强撑着笑:“皇上日理万机,还总惦记着乐贵人,真是体恤。”
“嫔妾……嫔妾近日学了支新舞,想着哪天跳给皇上看。”她说着便要屈膝行礼,摆出柔媚的姿态。
“不必了。”皇帝打断她,语气添了几分冷淡:
“乐贵人需要静养,你嗓门大,别惊着她。”
说完便带着苏培盛转身离去,龙袍下摆扫过门槛,连个多余的眼神都没给她。
顺常在僵在原地,脸上的笑一点点垮下来——
宫女想扶她,被她一把甩开:“扶什么扶!本小主还没瘸!”
她望着皇帝远去的背影,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
又是这样!凭什么文贵人能住承乾宫,晴常在能得封号,乐贵人能有孕,偏偏她富察·明慧处处不顺?
回到咸福宫,她把一肚子气全撒在了东西上,瓷瓶摔了,锦缎撕了,嘴里骂骂咧咧:
“定是有人咒我!不然本主儿怎么会这般倒霉!”正闹着,忽然想起什么,猛地停下动作。
“对了……”她眼神发狠:“定是富察佩昀那个贱人的错!”
富察·佩昀是她的族姐,早两三年入宫,入宫封了贵人,后来有孕不知为何成了常在,旁人有孕都是晋位,偏偏她有孕降位…
定是她得罪了皇上,自己不过是被迁怒了…
如今那位富察常在住在延禧宫东偏殿,据说比自己这儿还华丽,只是,她失了宠,平日里鲜少有人提及。
顺常在刚入宫时,族里长辈便嘱咐过,富察·佩昀曾因孕期说错话做错事惹恼过皇帝,让她少来往。
可如今诸事不顺,顺常在哪还顾得上这些,只觉得定是这个族姐坏了富察氏的名声,才让皇帝对自己这般冷淡。
“走,咱们也去瞧瞧本主的这位好姐姐!”
顺常在抓过件石青披风披上,气势汹汹地往外走:
“我倒要问问她,当年到底说了什么混账话,做了什么混账事,害得本主儿也跟着受气!”
顺常在“砰”地推开虚掩的院门,见富察常在正坐在廊下晒太阳,亮粉色的宫装在太阳底下格外耀眼,看得出来日子过得还不错。
可她凭什么过得还不错?自己却…
“富察·佩昀!”顺常在的声音像淬了冰:“你还有脸在这儿清闲?”
富察常在吓了一跳,手里的针线掉在地上,抬头见是她,皱了皱眉头:“妹妹怎么来了?”
她并未起身行礼,虽然顺常在有封号自己没有,可自己毕竟是她的姐姐,呵,让自己行礼?她也配?
“我怎么来了?”顺常在几步冲到她面前,指着她的鼻子骂道:
“若不是你当年得罪了皇上,坏了我们富察氏的脸面,我会像现在这样,连个笑脸都讨不到?”
“皇上宁愿看乐贵人那个老女人,都不愿看我一眼,都是因为你!”
富察常在皱了皱眉头,轻嗤一声,站起身来:“你有什么资格指责我?你我虽都是富察氏的旁支,可我玛法与现任家主那可是亲兄弟,而你,不过是个排到十万八千里以外的旁支。”
“是谁给你的胆子这样同我说话?”
“资格?”顺常在冷笑:
“你可莫要忘了,本主可是比你多了个封号,也不像某些人,入宫三年还没有封号,旁人有孕都是晋位,偏你……啧啧啧………”
她说着,竟伸手去推富察常在。
富察常在没防备,踉跄着后退几步,后腰撞在廊下的柱子上,疼得蹙起眉头。
她看着顺常在狰狞的脸:“你竟敢如此对我?你竟如此言行无状?”
“我言行怎么了?”顺常在被戳到痛处,跳脚道:
“总好过你,连皇上的面都见不到!我告诉你,你要是识相,就赶紧自请出宫,别在这儿碍眼!”
富察常在沉默了,垂下眼睑,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片阴影。
顺常在见她不说话,只当她怕了,哼了一声:“你最好记着我的话!”
说完转身就走,披风扫过门槛时,带起一阵尘土。
顺常在回到咸福宫,心里的火气半点没消,砸碎了最后一只茶盏,对着空荡荡的殿宇喊道:
“我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窗外的风卷着沙尘,打在窗纸上,发出沙沙的响,像在嘲笑这徒劳的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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