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妃中毒的消息如同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在后宫掀起滔天巨浪。永和宫当即被封，所有经手过那盒点心的宫人悉数被押往慎刑司受审。
舒兰得知消息时，正在查看弘历的功课。手中的毛笔一声落在宣纸上，墨迹迅速晕开，染黑了大半张纸。
什么时候的事？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声音却仍带着一丝颤抖。
就在半个时辰前。苏培盛脸色发白，现在宫里已经传遍了，说是...说是咱们府上送去的点心有问题。
舒兰深吸一口气，指尖深深陷入掌心。这分明是个精心设计的圈套，偏偏选在康熙亲征、胤禛监国这个节骨眼上发作。
王爷知道了吗？
已经派人去通报了。苏培盛低声道，王爷让福晋稍安勿躁，他这就回府。
胤禛回府时，面色是从未有过的凝重。他屏退左右，握住舒兰冰凉的手：这件事不简单。
是八爷？舒兰轻声问。
十有八九。胤禛冷笑，德妃若是此时出事，我难辞其咎。就算查不出真凭实据，一个监管不力的罪名是逃不掉的。
那盒点心...舒兰蹙眉，我从未命人往永和宫送过点心。
我知道。胤禛轻拍她的手背，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所有人都认定是我们所为。
正说着，前院传来通报：慎刑司总管求见。
来的是慎刑司副总管曹寅，曾是胤禛的门人。他行礼后低声道：王爷，福晋，下官奉命调查此案。在点心盒上发现了王府的印记，送点心的太监也一口咬定是受福晋指使。
好个死无对证的局。胤禛眸光冰冷，那太监现在何处？
在慎刑司大牢。曹寅声音更低，但下官发现一件蹊跷事——那太监右手虎口有厚茧，分明是习武之人。
舒兰与胤禛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惊疑。一个习武的太监，偏偏被安排来送这盒要命的点心，其中的蹊跷不言而喻。
曹寅，胤禛沉声道，此事你暗中调查，不要声张。
下官明白。曹寅行礼告退。
书房内重归寂静。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雨，淅淅沥沥的雨声敲打着琉璃瓦，更添几分烦闷。
王爷，舒兰忽然道，既然他们设下这个局，我们何不将计就计？
胤禛挑眉：怎么说？
他们想借德妃中毒之事打击王爷，我们正好借此引出幕后黑手。舒兰眼中闪着锐利的光，只要证明那太监是受人指使，就能反转局势。
胤禛沉吟片刻，缓缓点头：此计可行。但必须小心，不能打草惊蛇。
接下来的两日，雍亲王府表面平静，暗地里却紧锣密鼓地布置着。曹寅暗中调查那个太监的来历，并派人监视八爷府的动向。
这日午后，舒兰正在教弘历写字，小家伙忽然抬头问：额娘，为什么最近都不见阿玛回来用膳？
舒兰心中一酸，柔声道：阿玛在忙很重要的事。等忙完了，就带弘历去放纸鸢好不好？
弘历乖巧点头，继续低头写字。看着他认真的小脸，舒兰心中涌起一阵愧疚。这些日子风波不断，连陪孩子的时间都少了。
福晋，丫鬟轻声通报，曹寅来了。
舒兰安置好弘历，匆匆来到花厅。曹寅面色凝重，一见她就低声道：福晋，查到了。那个太监原是江湖人士，三年前被八王爷收留在府中，后来不知用了什么法子送进宫当差。
果然是他。舒兰眸光一冷，可有证据？
暂时还没有。曹寅摇头，此人行事十分谨慎，与八王爷府上的联系都是通过中间人。
正说着，苏培盛急匆匆进来：福晋，宫里传来消息，德妃娘娘醒了！
这无疑是个转机。舒兰立即更衣准备进宫，却被曹寅拦住：福晋且慢。此时进宫，恐怕会落入他们的圈套。
说得对。胤禛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他显然是刚从朝中回来，朝服还未换下，德妃刚刚苏醒，情绪不稳。若是此时前去，难保不会被她误会。
那...舒兰蹙眉。
让十三福晋先去探探口风。胤禛道，他在德妃面前还能说上几句话。
舒兰伺候胤禛更衣时，发现他眼底的血丝又深了几分。
王爷也要保重身体。她心疼地说。
胤禛握住她的手：等这件事了结，我一定好好歇几日。
晚膳时分，十三福晋带回一个令人意外的消息：德妃虽然虚弱，却明确表示不相信是雍亲王府下的毒。
这倒奇了。舒兰疑惑道，德妃娘娘一向与王爷不睦，为何这次...
因为她不傻。胤禛淡淡道，这个时候对我下手，明显是有人想一石二鸟。
果然，次日德妃就命人传话，说要亲自查明真相。这无疑给了胤禛喘息之机。
然而，就在局势稍缓之时，西北又传来噩耗：准噶尔部再次发动进攻，清军损失惨重。
这是要让我首尾难顾啊。胤禛接到军报后，冷笑连连。
舒兰看着地图上标注的战况，忽然道：王爷可觉得，准噶尔此次进兵的时机太过巧合？
胤禛眸光一凛：你是说...
八爷党与蒙古各部素有往来，舒兰声音渐沉，若是他们暗中勾结准噶尔...
通敌叛国？胤禛脸色骤变，他们敢！
非常时期，当行非常之事。舒兰走到案前，取出一份密报，这是我昨日收到的。八爷府上的一个管事，上月曾秘密前往漠西。
胤禛接过密报仔细观看，越看脸色越是阴沉：好个老八！为了夺嫡，竟敢勾结外敌！
王爷，此事关系重大，必须谨慎。舒兰提醒道，没有确凿证据，绝不能轻举妄动。
就在这时，前院突然传来一阵喧哗。一个小太监连滚爬爬地跑进来：
王爷！福晋！不好了！永和宫那个太监...在慎刑司大牢中暴毙了！
什么？胤禛猛地站起，何时的事？
就在半个时辰前。小太监吓得脸色惨白，曹大人让奴才赶紧来禀报，说是...说是中毒身亡。
书房内一时死寂。唯一的线索，就这么断了。
舒兰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对方的手段，远比他们想象的更加狠辣果决。
王爷，她轻声道，看来他们是要死无对证了。
胤禛面沉如水，在书房内来回踱步。忽然，他停下脚步：不，这恰恰说明他们慌了。
他立即唤来苏培盛：去请张廷玉过来。另外，让隆科多也来一趟。
王爷还要见隆科多？舒兰不解。
正是要见他。胤禛唇角泛起一丝冷峻的弧度，这个时候，正好看看他的立场。
当夜，雍亲王府的书房再次灯火通明。几位心腹大臣与胤禛密议至三更时分，最终定下了一个大胆的计划。
待众人离去后，胤禛对舒兰道：明日我要上一道奏折，请求严查德妃中毒一案。
舒兰立即明白了他的用意：王爷是要引蛇出洞？
不错。胤禛颔首，既然他们想要死无对证，我就偏要把这件事查个水落石出。
窗外，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一弯新月挂在树梢，洒下清冷的光辉。
舒兰靠在胤禛肩头，轻声道：无论王爷作何决定，我都支持。
胤禛揽住她的肩，目光望向窗外沉沉的夜色。这场权力的博弈，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刻。而明日朝会之上，必将掀起更大的风波。
但无论如何，他们都已经做好了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