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欢迎光临图书迷!
错缺断章、加书:站内短信
后台有人,会尽快回复!
  • 主题模式:

  • 字体大小:

    -

    18

    +
  • 恢复默认

子夜时分,山间作坊的木门突然传来三急两缓的叩击声。花七姑从浅睡中惊醒,手已摸向枕下的短刀。窗外月光惨白,映出竹林中七八条拉长的人影——李员外的人,终究还是寻到了这处隐藏半山腰的秘所。

“巧儿,他们来了。”

花七姑压低声音推醒隔壁铺上的陈巧儿。两人悄声移至窗边,透过木格缝隙向下望。山道上火把摇曳,约莫十余人正呈扇形向作坊围拢,为首的疤脸汉子手持官府文书模样的纸张,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陈巧儿睡意全消,大脑飞速运转。三天前鲁大师下山采买铁料时曾提醒:“李扒皮买通了县衙师爷,批了张搜查私造军械的文书,你们这两日千万当心。”当时只当是寻常警告,没想对方动作如此迅疾。

“机关都启动了么?”陈巧儿轻声问。

“按你画的图,外围三道绊索该是布好了。”花七姑点头,手心却渗出细汗,“可若他们硬闯……”

话未说完,山下传来第一声惊呼。

疤脸汉子踩中了第一道机关——看似寻常的碎石小径下,陈巧儿用竹片和麻绳制成的简易压力板被触发。三根浸过桐油的麻绳从草丛弹起,两名打手猝不及防被绊倒在地。几乎同时,竹林中传来哗啦啦的异响。

“有埋伏!”有人喊道。

疤脸汉子举高火把,却见只是几截竹筒从坡上滚落,虚惊一场。他啐了一口:“装神弄鬼!继续搜,那丫头必在里头造违禁之物,捉住人,鲁老头这作坊就是李老爷的——”

话音戛然而止。

第二道机关在众人放松警惕时发动。陈巧儿花了整整五日设计的“流水惊鸟器”原本是用来驱赶田雀的农具改良,此刻成了绝佳的疑兵之计。山泉引流至竹管中的水流达到临界点,触发杠杆,将十余枚空陶罐从高处推落。陶罐碰撞碎裂声在静夜中如惊雷炸响,其间更夹杂着陈巧儿特制的哨竹,凄厉尖啸宛若鬼哭。

打手们乱作一团。

作坊内,陈巧儿透过窥孔观察,心中飞快计算:现代声学原理加上简易机械,制造出的心理威慑远超实际伤害,但拖不了太久。她转身从床底拖出一只木箱——那是她这三个月的心血结晶,改良水车的核心传动部件原型。

“七姑,帮我拆第三根横梁。”

“现在拆房子?”花七姑愕然。

“不是拆,是启动最后一道‘礼’。”陈巧儿眼中闪过穿越者特有的狡黠光芒,“鲁大师总说我那些现代设计花里胡哨,今夜就让他瞧瞧,什么叫物理定律通吃古今。”

山下的混乱持续了约莫半炷香。疤脸汉子毕竟是李员外重金聘来的护院头目,很快察觉机关皆是小打小闹,真正伤人的陷阱一个未见。他狞笑起来:“那小娘皮只会耍些戏班子把戏!兄弟们,直接砸门!”

众人胆气复壮,操起棍斧冲向作坊正门。

就在此时,作坊屋顶传来“咔哒”一声轻响。陈巧儿拆下的横梁实则是她暗中改造的配重杠杆最后一环。三个月前她刚穿越至此,发现鲁大师作坊用的仍是汉代的滑车起重装置,便凭着机械工程系的记忆,偷偷将现代滑轮组原理融入其中。鲁大师起初嗤之以鼻,直到亲眼见这丫头用单手提起了两百斤的铁砧。

今夜,这套系统终于展露全貌。

疤脸汉子举斧欲劈门栓的瞬间,作坊屋檐下悬挂的六只风铃同时剧烈摇晃——那不是风,是绳索传动带来的震动。紧接着,院中那口弃置多年的大水缸突然“活”了过来。缸底陈巧儿预埋的偏心轮在绳索牵引下开始旋转,整口缸如醉汉般左右摇摆,缸中积存的雨水化作道道水龙卷泼洒而出。

“妖、妖术!”有人吓得跌坐在地。

疤脸汉子也连退数步,但他眼尖,瞥见了屋檐阴影处若隐若现的麻绳轨迹。“是机关!砍断那些绳子!”

这一喊暴露了陈巧儿设计最大的软肋:传动系统外露。眼看打手挥刀斩向主索,花七姑咬牙要冲出去拼命,却被陈巧儿拉住。

“等等。”陈巧儿盯着窗外,手指无意识地在空中划着受力分析图,“主索断了,配重会……”

话音未落,刀光闪过。

绷紧的麻绳应声而断。但预期的机关失效并未发生——断裂的绳索另一端,重达八十斤的配重石失去牵引,沿陈巧儿预设的斜槽急速下坠。这一坠,触发了她埋藏最深的底牌:一组利用落差势能驱动的连锁反应。

先是作坊西侧柴垛轰然塌散,露出底下隐藏的木板滑道。十数根滚木顺坡而下,虽不伤人,却将打手们逼退至院东角落。紧接着,东角地面突然下陷半尺——那是陈巧儿模仿现代捕兽夹设计的陷坑改良版,坑底铺满鲁大师练手削制的木屑,无尖刺利刃,却足够让踩中者狼狈陷足。

疤脸汉子运气“最好”,一脚踏中唯一真正的深坑。那是陈巧儿挖来试验夯土强度的探洞,深及胸腹。他在部下七手八脚拉扯下爬出时,满身泥水,早先那纸官府文书已糊成浆团。

“头儿,还、还搜吗?”手下颤声问。

疤脸汉子面色铁青,正要发作,作坊门却“吱呀”一声开了。

陈巧儿手持油灯,孤身站在门槛内。暖黄灯光映着她平静的脸——那是穿越者历经生死后特有的镇定,与十六岁村姑身躯形成微妙反差。

“文书既已毁损,诸位便是夜闯民宅。”她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鲁大师虽不在,可他老人家与县丞大人的棋约,李员外想必知道。若此刻离去,我可当诸位迷路误闯。”

疤脸汉子瞳孔一缩。李员外确实提过,鲁老头与县丞有旧,每月十五对弈雷打不动。今日正是十四。

僵持在夜风中发酵。远处传来第一声鸡鸣。

最终,疤脸汉子咬牙挥手:“撤。”走出几步又回头,目光如淬毒的钉子,“小丫头,这些木头戏法护不了你一世。李老爷要的东西,从没有失手过。”

人影散入渐淡的夜色。花七姑从门后闪出,长舒一口气:“巧儿,你怎知他们会被吓退?那配重机关若早半刻被发现……”

“因为李员外贪的是财,不是命。”陈巧儿蹲下身,仔细检查被砍断的主索断面,“他若真敢杀人强夺,早该派更多人手直接烧山。如今这般试探,说明两点:一是他忌惮鲁大师的人脉,二是他认定我造的东西值钱,想‘合法’吞下。”

她抬起脸,晨曦初露的光落在睫毛上:“所以我设计的机关全是阻挠而非杀伤,让他误判我们的反抗力度。但……”

“但什么?”

陈巧儿没有立刻回答。她走回屋中,拿起那件水车传动模型。木质齿轮在灯下泛着温润光泽,其中两个齿的形制明显异于当代——那是她按现代渐开线齿轮原理偷偷修改的,效率提升三成,鲁大师至今未察觉。

“但他下次再来,必是有十足把握。”陈巧儿轻声说,“这些机关只能用一次。我们得在他卷土重来,造出真正让他不敢妄动的东西。”

花七姑正要问是何物,山道忽然传来急促脚步声。

两人心头一紧,却见来人竟是鲁大师。老人肩扛铁料,灰袍沾露,显然星夜兼程赶回。他一眼扫过院中狼藉,目光在断裂的绳索和陷坑处停留片刻,花白眉毛渐渐挑起。

“师父,我——”陈巧儿刚要解释。

“水缸那个偏心轮,”鲁大师突然开口,“怎么想到的?”

陈巧儿一怔:“就……觉得水缸重心不稳,稍加改动就能……”

“放屁。”鲁大师放下铁料,走到水缸前蹲下,手指摩挲着缸底粗糙的木质转盘,“汉初《淮南万毕术》载‘铜瓮摇水’,说的是类似原理。但你用的这偏心设计,老夫活了六十四年,从未见书中记载或民间流传。”

他站起身,浑浊老眼盯着陈巧儿:“丫头,你那些‘忽然开窍’的奇思妙想,究竟从何处得来?”

晨光渐亮,山鸟啼鸣。陈巧儿张了张嘴,穿越至今第一次,感到那个深藏的秘密快要压不住喉舌。而远处山脚下,两顶官轿正沿着新修的土路缓缓而来,轿帘一角绣着的“李”字纹样,在初阳下刺得人眼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