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凡纳郊外的废弃木屋,被清晨的薄雾温柔包裹。第一缕微光挣脱地平线的束缚,透过厚重窗帘的缝隙,在临时诊疗区的地面上投下一道细长的光斑,柔和地照亮了房间里的每一处角落。煤油灯早已熄灭,余温散尽,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药香与松脂混合的气息,清新又安宁。
木屋外围,三道暗哨依旧坚守在各自的岗位上。东侧的砍柴人靠在树干上,手里摩挲着斧头,目光警惕地扫视着林间的动静;西侧的猎户蹲在草丛里,伪装成整理猎物的模样,耳朵却时刻捕捉着周围的声响;小溪边的“洗衣妇”已经收拾好东西,看似准备离开,实则在最后确认一遍周边的安全。偶尔传来几声清脆的鸟鸣,打破了清晨的静谧,却更衬得这里暗藏的警惕愈发浓烈。
临时诊疗区内,艾伦坐在莉莉安的病床边,身体微微前倾,双臂搭在床沿,脑袋枕着手臂,陷入了浅眠。连日来的奔波与担忧耗尽了他的精力,眼底布满了细密的血丝,像是有无数条红痕交织在一起;下巴上冒出了一层青色的胡茬,让他原本俊朗的脸庞多了几分疲惫与沧桑。他身上还穿着昨晚守夜时的衣物,衣角沾着些许尘土,却依旧保持着高度的警觉,哪怕在睡梦中,眉头也微微蹙着,仿佛在抵御外界的一切威胁。
病床边的小桌上,摆放着几样简单的物品:一杯早已凉透的水,杯壁上凝结着细密的水珠;一本翻开的医疗笔记,上面用娟秀的字迹详细记录着莉莉安每小时的脉搏、呼吸和体温变化,最后一页的落款时间停留在凌晨三点;还有一束刚采来的野花,淡紫色的花瓣上还带着清晨的露水,娇嫩欲滴,为这冷清的诊疗区添了一丝生机与暖意——这是艾伦清晨醒来后,特意在树林里采摘的,希望能给莉莉安带来好运。
“轻一点,别吵醒艾伦先生和莉莉安小姐。”
门口传来护士压低的声音,随后,一名穿着粗布衣裙的护士轻手轻脚地走进房间,手里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新鲜的药剂和消毒棉片,准备为莉莉安更换药物。她脚步轻盈,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响,缓缓靠近病床,刚要伸手去拿床头上的药瓶,眼角的余光却瞥见莉莉安的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
那颤动极其细微,若不仔细观察,很容易误以为是光线晃动造成的错觉。但护士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她立刻停下手中的动作,眼睛紧紧盯着莉莉安的脸庞,眼神中迸发出难以掩饰的惊喜。她刚想出声呼喊,就看到艾伦猛地抬起头,同时抬手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原来,哪怕在浅眠中,艾伦也时刻关注着莉莉安的动静,那细微的睫毛颤动,早已将他从睡梦中惊醒。他的目光紧紧锁定在莉莉安的脸庞上,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生怕惊扰了这来之不易的苏醒,心脏在胸腔里狂跳,既期待又忐忑。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莉莉安的眼睛缓缓睁开,起初有些迷茫,眼珠在眼眶里轻轻转动,视线在房间里漫无目的地游离。她看到了头顶简陋的木梁,看到了墙上挂着的粗布窗帘,看到了床边忙碌的护士,最后,她的目光落在了艾伦的脸上。
当看清那张熟悉的脸庞时,莉莉安的眼神渐渐变得清晰,原本空洞的眼眸里泛起了微光。她认出他了,认出了这个日夜守在她床边、为她担忧的男人。她的嘴角微微上扬,虚弱地牵起一抹浅浅的笑容,那笑容如同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驱散了房间里所有的阴霾与疲惫。
“莉莉安……”
艾伦的心脏猛地一跳,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击了一下。他激动地伸出手,紧紧握住莉莉安冰冷的手,声音沙哑得几乎不成调,带着压抑已久的哽咽:“莉莉安……你醒了!你终于醒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艾伦的眼眶瞬间泛红,滚烫的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眼眶,顺着脸颊滑落,滴落在莉莉安的手背上。那泪水带着他的体温,温暖了莉莉安冰冷的肌肤,也释放了他这些天来所有的担忧、恐惧与喜悦。
莉莉安想开口说话,回应艾伦的呼唤,喉咙里却只能发出微弱的气音,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般。她微微蹙了蹙眉,眼神里带着一丝歉意。
艾伦立刻察觉到了她的意图,连忙俯身靠近,将耳朵轻轻贴在她的唇边,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别急,慢慢说,我听着呢。”他的眼神里满是温柔与关切,仿佛在注视着世间最珍贵的珍宝。
感受到艾伦的靠近,莉莉安的心里涌起一股暖流。她用尽全身力气,微微转动手腕,手指轻轻蜷缩,回握住艾伦的手。她的力道很轻,像是一片羽毛落在手上,却带着无比坚定的力量,传递着“我没事,别担心”的安心信号。
病房里的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变得温暖起来,淡淡的药香也似乎多了几分甜意。护士站在一旁,看着这感人的一幕,悄悄转过身,用衣袖擦拭着眼角的泪水,为他们感到由衷的高兴。
莉莉安闭上眼睛休息了片刻,积攒了一些力气,气息渐渐平稳了一些。她再次睁开眼睛,看向艾伦,眼神里满是担忧,用微弱却清晰的声音说道:“艾伦……小心……汉考克的手下……在萨凡纳四处搜捕……我们不能久留,需尽快转移。”
刚从生死线上挣扎回来,她没有先关心自己的伤势,而是第一时间牵挂着两人的安危,这份赤诚与坚韧,让艾伦的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感动与心疼。
艾伦握紧她的手,轻轻摇了摇头,眼神坚定而可靠:“你放心,这里很安全。我已经安排了乔的护卫队和北方军的士兵驻守在木屋外围,形成了双重安保,汉考克的人找不到这里,暂时不会有危险。”
他简单地向莉莉安告知了目前的处境:“我已经乔装成商人,偷偷处理工坊的事务,北方军那边也已经安排好了接应,医疗单元的生产没有受到影响。等你身体好一点,我就带你转移到更隐蔽的地方,那里绝对安全。”
艾伦的话语沉稳而有力,像一颗定心丸,让莉莉安原本担忧的眼神渐渐变得平静下来。她轻轻点了点头,相信艾伦的安排,也知道此刻自己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好好休养,不给大家添麻烦。
艾伦看着莉莉安苍白却依旧坚定的脸庞,心中满是愧疚与心疼。他想起物资基地那惊心动魄的一幕,想起莉莉安毫不犹豫地扑到他身前,用身体挡住汉考克长刀的瞬间,那飞溅的鲜血和她倒下的身影,至今仍像烙印一样刻在他的脑海里,让他无法释怀。
他伸出手,小心翼翼地为莉莉安掖了掖被角,动作轻柔得仿佛怕碰碎了她。随后,他俯身靠近,目光紧紧锁住莉莉安的眼睛,声音温柔而郑重,每一个字都饱含着他的真心:“莉莉安,对不起,让你受了这么多苦。如果不是我,你不会经历这些危险,不会躺在病床上承受这些痛苦。”
“这次之后,我绝不会再让你置身危险之中。”艾伦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却异常坚定,“等战争结束,我会给你一个安稳的家,一个没有阴谋、没有杀戮、没有战乱的家。到时候,我们一起看着模块化技术传遍整个美国,用它来建造医院、学堂、商铺,为人们带来和平与幸福的生活。那时候,再也没有人能威胁到我们,我们可以安安稳稳地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莉莉安的眼眶瞬间湿润了,晶莹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顺着眼角滑落,滴在枕头上。她看着艾伦真诚的眼神,看着他眼中那抹从未有过的温柔与坚定,心中的暖流汹涌而出,冲淡了伤口的疼痛,也冲淡了这些天来的恐惧与疲惫。
她想开口回应,想告诉他,她愿意等那一天,愿意和他一起实现这个梦想。可她刚要动嘴唇,就被艾伦用眼神制止了。艾伦轻轻摇了摇头,眼神里满是疼惜:“什么都不用说,好好休息,我会一直在你身边,陪着你康复,陪着你等到那一天。”
两人四目相对,无需过多言语,所有的情感都在眼神中传递。生死考验后沉淀下来的情谊,在这一刻彻底升温,超越了伙伴的默契,超越了战友的情谊,变成了彼此生命中最坚实的支撑,最温暖的依靠。
“艾伦先生,莉莉安小姐醒了吗?”
门口传来医生的声音,他刚得知消息,就急匆匆地赶了过来。艾伦起身让开位置,医生立刻走到病床边,拿出听诊器,仔细地为莉莉安检查身体,又翻看了她的眼皮,摸了摸她的脉搏,脸上渐渐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医生直起身,对着艾伦说道,“莉莉安小姐的脉搏和呼吸都很平稳,伤口愈合得也不错,没有出现感染的迹象。苏醒就是最好的信号,说明她的身体正在积极地恢复,只要后续好好休养,补充足够的营养,恢复速度会很快的。”
听到医生的话,艾伦悬着的心终于彻底放下了,连日来的疲惫仿佛在这一刻烟消云散。他连忙对护士吩咐道:“立刻去准备一些清淡的粥和滋补的汤,一定要保证营养充足,后续的护理要更加细心,有任何情况,随时向我汇报。”
“好的,艾伦先生。”护士连忙应声,转身快步走出房间,去准备食物。
没过多久,乔也兴冲冲地赶了过来。他得知莉莉安苏醒的消息后,激动得差点跳起来,连忙安排好外围的安保,就匆匆跑了进来。“艾伦先生,莉莉安小姐,太好了,您终于醒了!”乔的脸上满是真诚的喜悦,眼眶也有些泛红。
短暂的喜悦过后,乔收起笑容,神色变得凝重起来,低声汇报:“艾伦先生,根据情报队的消息,汉考克的搜查范围还在扩大,他似乎察觉到了我们的藏身之处就在萨凡纳郊外,已经派人朝着这片树林的方向探查了,我们需要加快转移的准备,不能再耽搁了。”
艾伦点点头,眼神变得坚定起来。他看向病床上的莉莉安,后者对他轻轻点了点头,眼神里满是理解与支持。“我知道了。”艾伦沉声说道,“你立刻去安排,联系北方军,确定新的转移地点和路线,务必确保万无一失。另外,让情报队加强监控,一旦发现汉考克的人靠近,立刻发出信号。”
“是!我这就去办!”乔领命后,又对着莉莉安说了几句祝福的话,便转身匆匆离开了。
艾伦重新坐回病床边,握住莉莉安的手,温柔地看着她:“别担心,一切有我。等你稍微好一点,我们就立刻转移,不会让你再陷入危险。”
莉莉安看着艾伦坚定的眼神,嘴角露出一抹安心的笑容,闭上眼睛,开始安心休养。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在她苍白却逐渐恢复气色的脸庞上,为她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
艾伦坐在床边,一边轻轻握着莉莉安的手,一边在脑海中规划着下一步的转移路线和应对之策。他的眼神中既有守护爱人的温情与柔软,也有应对危机的决断与坚韧。
清晨的阳光渐渐升高,驱散了林间的薄雾,照亮了整个木屋。房间里,药香与爱意交织在一起,虽然危机仍在眼前,但这一刻的温暖与希望,却给了艾伦无穷的力量,让他有信心守护好身边的人,迎接即将到来的一切挑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