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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书迷 > 其他类型 > 我的投影仪连着1950 > 第206章 我不配戴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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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粒子打在出租车挡风玻璃上,发出细碎的沙沙声。

林默攥着丝绒盒的手指有些发僵,隔着大衣都能摸到盒角硌着胸口。

赵晓菲家住在老式弄堂里,路灯在雪雾里晕成一团团暖黄,他站在斑驳的红砖墙前,仰头看三楼窗户透出的光——那束光在雪夜里晃得人眼睛发酸,像极了赵志刚帐篷里那盏摇晃的煤油灯。

林老师?

三楼窗户被推开条缝,赵晓菲探出头,发梢沾着雪花:我刚煮了姜茶,您快上来。

木质楼梯踩上去吱呀作响。

林默跟着赵晓菲进客厅时,首先闻到的是旧书和樟木混合的味道。

褪色的沙发上堆着几床织锦被,茶几中央摆着个漆皮剥落的木箱,箱盖上压着本泛黄的日记本。

这是爷爷退伍后一直锁着的箱子。赵晓菲搓了搓手,往他手里塞了个搪瓷杯,我也是上个月搬家才翻出来。她指尖划过箱盖上的铜锁,小时候总听邻居说爷爷是逃兵,说他从朝鲜战场跑回来时裤腿还沾着血——她突然顿住,抬头时眼眶已经泛红,可他床头永远挂着洗得发白的军装,枕头底下压着没写完的信。

林默把丝绒盒放在茶几上,金属搭扣打开的声音在安静的客厅里格外清晰。

那枚带裂痕的勋章躺在暗紫色丝绒上,裂痕里还凝着雪光。

您见过他。赵晓菲的声音突然轻了,在那个...您说的投影里。

林默点头。

他想起赵志刚弯腰捡信纸时颤抖的手背,想起那声我配吗的叹息,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了:他在战场上救过一个叫妞妞的小女孩。

流弹来的时候,他把她护在身下——他摸了摸勋章上的裂痕,弹片擦过勋章,也擦过妞妞的脸。

后来孩子没了,他觉得是自己没保护好。

赵晓菲的手指慢慢抚上日记本的封皮。

她翻开第一页,字迹歪斜得像被风吹过的草:1953年冬,妞妞的娘寄来照片。

她管我叫叔叔,说妞妞坟头的野花开了。

我不配看这张照片,我该把命赔给妞妞。

眼泪砸在纸页上,晕开一团模糊的蓝。我一直以为他躲在箱子里的是逃兵的证据。她吸了吸鼻子,原来他藏的是...是不敢说出口的忏悔。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时,林默正替赵晓菲擦日记本上的泪痕。

屏幕亮起的瞬间,他的指尖猛地一缩——微信推送的新闻标题刺得人眼睛疼:《所谓英雄,不过是失败者的粉饰》。

点开链接,第一张图就是赵志刚的忏悔信复印件。

泛黄的纸页上,我是逃兵四个字被红笔圈了又圈。

林默的太阳穴突突直跳,他认出那字迹——和赵晓菲刚翻的日记本完全不同,笔锋生硬得像用尺子比着写的。

李思远。苏晚的电话几乎同时打进来,背景音是摄像机的嗡鸣,他下午在微博发的,现在话题已经上热搜了。她的呼吸声很重,有人截了咱们之前拍的素材,说赵志刚的是我们伪造的。

林默望着茶几上的勋章,裂痕里的雪光突然变得刺目。

他想起博物馆修复室里,苏晚说英雄是人时睫毛上的雪珠,想起赵志刚在帐篷里写检讨时颤抖的笔尖——这些真实的、带着温度的东西,怎么能被一张伪造的纸页轻易碾碎?

我现在去台里。苏晚的声音突然冷下来,刘子阳联系了军博的档案专家周晓明,他说伪造信的字体和当时战地文书规范不符。

我们需要你把赵晓菲的日记本带来做比对。

赵晓菲抓过茶几上的日记本,发梢还沾着没擦净的泪:我跟你们一起去。

市电视台的剪辑室里,投影仪的光打在白墙上。

周晓明推了推眼镜,手指点着两张并排的照片:这是伪造信的字迹,用的是1956年才普及的仿宋体。他又指向赵晓菲日记本的扫描件,这是1953年的手写体,战地通讯兵培训时要求快而不乱,你们看这几个连笔——他敲了敲字的最后一笔,只有在战壕里写过急件的人才会这么收笔。

屏幕上的对比图被切成九宫格,网友的评论还在不断刷新。

林默盯着抹黑英雄的词条,突然想起赵志刚在雪地里抱着妞妞唱歌的样子——那个会哭、会颤抖、会怀疑自己的人,才是真正的英雄啊。

我们不改。他转身看向苏晚,镜片后的眼睛亮得惊人,把赵志刚的忏悔、怀疑、挣扎都放进去。

题目就叫《信仰的代价》。

苏晚的手指在剪辑台上顿住。

她望着林默,突然笑了: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拍摄尾声时,赵晓菲站在复原的战壕布景前。

暖光灯打在她脸上,她捧着爷爷的日记本,声音有些发颤:爷爷总说自己不配戴勋章。

可我想告诉他——她低头吻了吻日记本的封皮,你救过的人记得你,你守护的国家记得你。

你不是逃兵。

博物馆的特展柜前,那枚带裂痕的勋章在玻璃下泛着暗光。

解说词是林默亲手写的:他曾怀疑自己,但我们记得。怀表在他掌心微微发热,像有人轻轻握了握他的手。

深夜的修复室里,林默整理着爷爷留下的旧书。

泛黄的纸页间突然滑出张照片,背面的字迹有些模糊:1951年春,汉江,兄弟们等你回来。他凑近看,照片上的人影被水痕晕开,却隐约能辨出军大衣的轮廓——那肩线,那微侧的脸,怎么这么像赵志刚?

窗外的雪不知何时停了。

月光透过百叶窗,在照片上投下斑驳的影。

林默把照片夹回书里,手指在兄弟们等你回来几个字上轻轻抚过。

怀表在桌上轻轻震动,表盖内侧的刻痕信仰,不止于战场泛着暖光,像在说些什么未说完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