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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书迷 > 其他类型 > 我的投影仪连着1950 > 第319章 冰雕连的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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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行冰蓝色的字迹,仿佛带着长津湖冰原的真实温度,顺着林默的指尖,一路冻结到他的心脏。

刚才因“荣耀回归”而升腾的温热感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入骨髓的寒意。

这寒意并非源于恐惧,而是一种跨越了七十三年时空的、无比真实的悲怆。

“长津湖·冰雕连”。

这六个字,林默在史料中见过无数次。

每一次,都像一记重锤砸在胸口。

但从未有哪一次,像现在这样,直接烙印在他的感知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召唤。

他下意识地伸出另一只手,戴上随身携带的白色修复手套,轻轻覆上怀表的表盘。

并非为了隔绝寒冷,而是一种修复师的本能——对珍贵之物的敬畏与保护。

就在他戴着手套的指腹触碰到那冰冷表盘的瞬间,异变陡生。

世界,在他眼前失去了颜色与形状。

夕阳的余晖、肃穆的松柏、冰冷的墓碑……所有的一切都化作了旋转的、灰白的漩涡。

紧接着,不是视觉,而是触觉,率先接管了他的全部感知。

一种无法用语言形容的,仿佛要将灵魂都冻结成齑粉的极致严寒。

空气不再是气体,而是亿万根看不见的冰针,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将一把碎玻璃吸入肺里,带来撕裂般的剧痛。

他身上那件得体的深色正装仿佛瞬间消失,刺骨的寒风直接刮在他的皮肤上,每一寸毛孔都在发出绝望的尖叫。

当视线重新聚焦时,林默发现自己正趴在一片白茫茫的雪地里。

这里没有陵园,没有城市,只有无边无际的雪原和被狂风扭曲成鬼影的枯树。

天空是铅灰色的,风雪如刀,呼啸着卷过大地,发出凄厉的呜咽。

他身上穿着一件单薄破旧、打满补丁的棉衣,脚上的胶鞋早已冻得像铁块,脚趾失去了所有知觉。

这一次,投影仪没有给他任何缓冲,直接将他扔进了1950年冬,零下四十摄氏度的长津湖战场。

他的视线艰难地越过身前一道低矮的雪坡,望向山下。

山下的公路上,隐约可见一条由卡车和军车组成的钢铁长龙,正在缓慢地蠕动。

那是美军的队伍。

而他所在的位置,是扼守公路的一处高地。

他的身边,还趴着三名和他一样穿着的志愿军战士。

他们一动不动,像三尊融入了雪地里的雕塑。

每个人都保持着标准的战斗姿态,手中的步枪紧握,枪口坚定地指向山下的公路。

林默想开口提醒他们,却发现自己的声带也被冻住了,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风雪在他们的脸上、眉毛上、睫毛上凝结成厚厚的白霜,几乎看不清本来的面貌。

其中最左侧的一名战士,看身形似乎最为年轻,他的手指扣在扳机上,食指因为冻僵而呈现出一种诡异的青紫色。

他们为什么不开枪?为什么不动?

一个可怕的念头在林默心中升起。

他伸出手,想要触碰一下离他最近的那名战士,可他的“幽灵之手”毫无阻碍地穿了过去。

就在这时,那名最年轻的战士,身体似乎微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

他的嘴唇艰难地翕动着,一层薄冰随之碎裂。

一道微弱到几乎被风雪彻底吞没的声音,却无比清晰地钻进了林默的意识深处。

“不……能……让……敌人……过……去……”

这几个字,仿佛耗尽了他生命最后的热量。

话音落下,他彻底静止,与身下的冰雪、与手中的钢枪,凝固成永恒。

林默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瞬间窒息。

他明白了。

他们不是不动,而是早已无法动弹。

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在被严寒夺走所有知觉之前,他们唯一的执念,就是守住这片阵地,完成自己的任务。

他们至死,都保持着冲锋的姿态。

眼前的一切开始模糊、碎裂,那刺骨的严寒如潮水般退去。

林默猛地一个激灵,发现自己依然站在张铁柱的墓碑前,夕阳已经完全沉入地平线,只留下一片深邃的藏青色天幕。

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温热的空气涌入肺部,竟有一种灼烧般的刺痛感。

他低头看向怀表,那行冰蓝色的字迹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段信息碎片自动浮现在他的脑海。

那是一张黑白照片,和一段录音。

照片上,正是他刚刚见到的那三名战士。

背景似乎是在入朝前的某个战壕边,他们勾肩搭背,脸上带着质朴而灿烂的笑容。

其中一人,正是那位最年轻的战士,正对着镜头,略带羞涩地比了一个“V”字手势。

照片的背面,用歪歪扭扭的铅笔字写着一行小字:“我们一定能赢!”

林默点开了那段录音。

录音里没有惊天动地的呐喊,只有一阵阵呼啸的风雪声,和一个年轻人断断续续、带着浓重乡音的微弱声音。

“娘……俺……守住了阵地……俺没给您……丢人……”

声音到这里,戛然而止。

林默握着冰冷的怀表,站在原地,久久无法动弹。

刚刚经历的严寒和这张照片、这段录音形成的巨大反差,像一把钝刀,在他的心上来回切割。

第二天一早,林默带着照片的电子扫描件,找到了军史研究专家周晓明。

周晓明看着显示器上的照片,扶了扶眼镜,神情瞬间变得凝重。

他放大照片,仔细辨认着战士们的军服样式和装备细节。

“从服装看,是九兵团的战士。”周晓明的声音低沉下来,“这个‘V’字手势……在当时很流行,代表胜利。长津湖战役,九兵团作为主力,紧急入朝,很多南方兵连厚棉衣都没来得及换装,就直接投入了零下三四十度的战场……”

他沉默了片刻,在电脑的资料库里飞快地检索着。

“长津湖战役中,出现过多个‘冰雕连’。整连整连的战士,在设伏地点被活活冻死,直到战斗结束才被发现。”周晓明指着屏幕上的另一份资料,“根据美军战史记载和我们后来的考证,在死鹰岭、在水门桥附近,都发现过这样的英雄群体。他们没有留下姓名,只有一个统一的、令人心碎的代号。”

他点开一份档案,上面赫然写着:“死鹰岭阵地,志愿军某部‘冰雕连’,其中一组三人,牺牲后未留下完整姓名,编号为‘冰雕连三号组’。”

三号组。

林默的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照片上那三个鲜活的、笑着比出胜利手势的年轻人,在历史上,只留下了一个冰冷的编号。

那个在生命最后一刻还惦记着母亲的战士,他的母亲,可能到死都不知道,她的儿子是如何像一座丰碑一样,矗立在朝鲜的冰天雪地里。

当晚,林默回到博物馆的修复室。

窗外是上海璀璨的夜景,车水马龙,流光溢彩。

而修复室里,安静得只能听到仪器的低鸣。

林默没有开修复台的强光灯,只留了一盏昏黄的台灯。

他将那张黑白照片投射在墙壁上,三个年轻的笑脸,静静地看着他。

他一遍又一遍地播放着那段只有风声和最后遗言的录音。

“娘……俺守住了阵地……”

他看着墙上那个比着“V”字手势的年轻战士,仿佛在隔着时空与他对视。

许久,林默轻声开口,像是在对他们说,也像是在对自己说:“你们守住了阵地,你们不是‘三号组’,你们不是无名之人。”

话音刚落,他口袋里的怀表,表盘中心那已经凝实的“荣耀印记”之上,忽然荡开一圈全新的、柔和的金色光晕。

光晕流转,在“荣耀印记”四个篆字旁,缓缓勾勒出两个新的小字。

荣耀印记·共鸣。

这似乎意味着,他与这段历史的连接,又加深了一层。

不再仅仅是见证,而是产生了更深层次的情感共鸣。

林默深吸一口气,心中那份沉甸甸的责任感愈发清晰。

他必须找到他们的名字,找到他们的家人。

他关掉投影,准备将今天搜集到的所有关于“冰雕连”的资料进行归档整理。

他拿起一叠为了查阅松骨峰战役资料而打印出来的旧报纸影印件,准备将它们归置到档案袋里。

就在他拿起报纸时,一张对折的、明显不属于报纸材质的信纸,从报纸的夹缝中滑落,飘落在地。

信纸已经泛黄发脆,折痕处几乎要断裂。

林默疑惑地弯腰捡起,小心翼翼地展开。

那是一封未曾寄出的家书,上面的字迹遒劲有力,但墨迹已经很淡。

他的目光直接落到了信纸的末尾。

在“儿”字的前面,一个签名清晰地映入他的眼帘——

王德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