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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的温北。

寂寥、宁静、带着蝉鸣萧瑟,秋风裹着凌冽的寒意。

透过北城大门扭曲塌陷的门框,一对脚腕静悄悄地悬在半空,带着余温的肠子垂挂下来随着身体微微摆动。

男人低头点上一根烟,毫无波澜的眼里倒映着轮廓。

“挑衅吗?”

一旁压着帽檐的女人锐利地望向内部,脸色阴沉。

“现在怎么办?整个内勤组全被杀了....损失惨重,他们携带的枪械和药物也都没了。”

她的话里含着浓重的杀意,字字句句都在刺破空气。

“北城应该是有隐藏的武装队伍,我们昨晚袭击的时候没碰上,现在麻烦了。”

男人皱着眉摩挲着下巴,看向那悬挂在门梁上的尸体,浑身可怖的伤口更像是一种威慑和虐杀的展示。

对方在传递一个信号——

你们死定了。

“我在明,敌在暗,我们在郊区也损失了部分人手,现在不适宜搜捕他们。”

女人闻言有些震怒的想要说些什么,可男人只是疲惫地摆手。

“先把北城占下来巩固住,我们在市区的教训还不够吗?没有安全的大后方就是自取灭亡。”

他用余光瞥向帽檐下的那对冷眸,话中带着绝对的权威。

“是......”

戴着帽子的女人有些沮丧地垂下脑袋,深深叹了口气。

“我知道你弟弟死了,情绪很不稳定,但是我们做管理层的,目光要远、对待下层的生死不能看的太重,不然就会影响你的判断。”

“无论亲人也好,伴侣也罢,只要对于我们周市联盟有害的,都可以先舍弃。”

他轻轻拍了拍女人的帽檐,递过去一包蓝红相间的烟。

“韩倾,等我们占领了整个周市,到时候作为联盟的主人,你想要什么,只.....”

他这句话几乎是用耳语在说,女人却听得一清二楚。

男人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她,转身朝着北城内部走去,身侧数十个持枪的手下并列往前开路。

韩倾摘下帽子,抖落了下自己被汗渍粘连的头发。

她用指节轻轻磕动烟盒,抽出一根叼上。

咔。

薄唇轻吐一口白烟,重重缭绕中,她面带哀愁地看向大院里堆积如山的尸体。

几人正端着汽油罐泼洒,燃烧的火把映在眼里,将那颗复仇的心灼的猩红。

最上方一具无头的残躯姿势扭曲,随着烈焰吞噬在这片刺目的光里。

“弟弟,姐一定会为你报仇,等我。”

她怔怔地看着尸骸在火中烧为黑骨,目光深邃中带着狠辣的决心。

敢杀我的亲人!我要你们——血债血偿!

——与此同时,北城避难所三公里外,一处破旧的居民楼内。

一盏红蜡在昏暗中苦苦支撑着夜晚。

几张或苍白、或疲惫、或麻木的脸围坐在一张透明的茶几旁。

众人沉默不语地盯着这根即将燃尽的光,心事快要压垮这间钢筋水泥的房屋。

少女苍白的脸随着烛光的影子忽明忽暗,反而显得有几分活人的红润。

只是她的脸色平淡如水,那对竖瞳就像是被抽去魂魄般黯然。

“所以.....你从进入北城的时候,就是感...半尸了?”

深秋的寒意冻得老殷头蜷缩成了一团,膝盖上露出半个脑袋望向宁芊。

宁芊没有说话,只是盯着烛光微微点头。

角落里的陈小雅在阴影中看不出神色,只是一直若有若无地看着这道背影。

“半尸也好,感染者也罢,既然大家聚在一起,那就是一个团体。”

咔。

秦溪掏出打火机将微弱的烛芯重新点燃。

她的目光有些心疼的望向宁芊的肩膀,那缠着染红的纱布,可少女只是面无表情。

陈肖和闵客勤对视一眼,交汇的目光间都带着一丝焦虑。

她们被打垮了。

不。

应该说被彻底消灭了。

整个北城避难所已经成为过去。

现在宁芊是不是感染者反而是最小的问题,毕竟相处这么些日子,至少她不会像那些腐尸般啃咬所有活人。

上千人的避难所,其中近九百丧命于枪口,只有零零散散的数十人逃走。

其中她们几人共同坐上了秦溪的车。

现在也算是一条船上的蚂蚱了。

老殷头年纪大了,气温低湿气重的夜晚对于他的膝盖是种折磨,他只好往前挪了挪,寄希望于那基本没有热量的烛火。

“我本来还以为,北城会是终点呢.....哈哈。”

他忽然有些苦笑着摇了摇头,摩挲着手掌,阴影深刻进皱纹。

“我年纪大了,老婆、孩子,都不在了,一个人在这末日真的挺孤单的。”

老殷的眼眸有些低垂,鬓角的白发悄悄爬上了头顶。

“只要我还有人能陪着说说话.....能把我当个人看,其实怎么样都还好。”

他喃喃自语的说着,也没指望有人回应,只是单纯的在讲心里话。

”你过去是干什么的呀,殷大叔。“

倚在宁芊身旁的林馨看他可怜兮兮的自述着,有些于心不忍就搭了个腔。

咔哒。

里屋卧室的门被人打开了。

李倩拎着几件厚实的毛毯走了出来,冲着几人眼神示意着,最终披在了年迈的老殷身上。

老殷仿佛没想到有人会跟自己说话,顿时有些和蔼的冲着林馨笑了笑。

“我过去是个商人......”

林馨红肿的双眼微睁,有些好奇地贴近了些。

“那你以前很有钱嘛?”

老殷闻言有些腼腆的点点头,继续讲起了他的往事。

“我老婆跟我很恩爱,我俩共同建立了这个公司...那是一段很苦很苦的日子.....刚创业的时候.....”

他面色平静的盯着茶几上苍老的面容,眼里闪过回忆。

“人真的是很奇怪的种群,没钱的时候受尽白眼....有钱的时候又要被人眼红,我在这个社会摸爬滚打了数十年,其实到头来功成名就了才发现,一切都毫无意义.....我只是想要别人尊重,可它并不是必需品。”

“现在的末日对我来说,更像是老天爷跟我开的一个玩笑,把我美满的家庭、成功的事业都剥离出人生,我又是赤裸的人了,我一无所有。”

他裹紧了身上的毛毯,眼底却装着一汪深不见底的冷潭。

“萨特在戏剧《禁闭》中有个哲学命题——他人即地狱。”

“社交让人痛苦,敏感的人活着本身就是折磨,人类社会本身在我看来就是个巨大的炼狱,我们都是匍匐烈焰中的蝼蚁.....只是我太晚明白这个道理,我偏执的以为多做几次捐款,多做一些好事,让我的脸上报纸、上新闻,培养出一个大提琴金奖的女儿,拥有一个相濡以沫举案齐眉的妻子,就会让别人看的起我.....就能活的轻松....”

他的语速起伏着,说着压根没人问的话,像开闸泄洪般对着空气呢喃。

“我错了,我厌恶这个世界,我甚至厌恶我自己,这才是痛苦的根源,无论我怎么努力,那种被他人目光所牵引的人生真是.....糟透了.....如果不是末日,我根本没有机会静下心去思考这些......抱歉,我说的话根本没有逻辑,像得了癔症,让你们年轻人见笑了哈哈。”

他忽然披着毛毯起身,抹了把脸,将衰老的皱纹藏进手掌,静静地往卧室走去。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皆是沉默的望着那道蹒跚的背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