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后，博闻巷。
天色刚蒙蒙亮，大部分店铺都门窗紧闭。
巷子中段，一间新收拾出来的铺面，却已悄然敞开了大门。
门楣之上，一块新制的乌木匾额挂得端正，上面就刻着四个大字，功法收卖。
这匾额一挂，原本还有几分清雅意趣的铺面，透出一股直白的市井买卖气。
铺子内，尚未有客人光临。
周正背着手，满意地欣赏着自己的取名功底。
“老王，你看看，多醒目！只要不是瞎子，都知道咱这儿是干嘛的！”
王携的神念透着一种无奈。
“既售卖功法典籍，总该取个如万法阁、道藏轩、玄机庐这般，稍具道韵与底蕴的名号……”
“得了吧您呐！”
周正直接打断王携。
“咱们这是在两界城，来来往往的都是急着提升实力的散修，谁有那份闲心跟你琢磨名字里的道韵？”
“人家从门口过，还得琢磨你是卖法器还是卖丹药的，多耽误事儿。”
“你当初跟吴良搞的那个良正阁，关张的原因之一就是名字取得太含蓄，除了你们自己，谁知道那是干嘛的？”
周正越说越觉得自己有理。
“这个世界，又没有广告法限制商标，不用白不用。”
王携沉默片刻，终是叹道：“……罢了，便依你。”
只是看着那直白的招牌，他总觉得有些不自在。
开业时辰是王携算出来的。
他说今日巳时三刻，紫气东来，利开业纳财。
周正对这套玄学选择尊重，毕竟入乡随俗，讨个好彩头没坏处。
“开张喽——”
他在心里默默喊了一嗓子。
然而，博闻巷依旧安静。
周正也不急，回到柜台后，摸出个杂学玉简翻看起来，权当打发时间。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街上的人气渐渐旺了起来。
修士们步履匆匆，但瞥见那匾额时，脚步都不由自主地顿住了。
“功法？卖功法的铺子？”
“两界城还有专营这个的？”
“怕不是骗人的吧？哪家功法不是藏着掖着？”
很快，这间新开张的铺子门口便聚集了一些身影。
“前辈，您这……真卖功法？”
他目光扫过简洁的店内陈设，语气充满怀疑。
周正放下手中的玉简，抬起眼皮。
“开门做生意，招牌在此，岂能有假？道友可自行观看。”
他示意了一下柜台上的几枚玉简。
那修士将信将疑地拿起一枚，贴在额头。
片刻后，他猛地睁开眼，闪过一丝难掩的火热。
“燎原劲，火属性炼气功法，可修至炼气圆满，灵力炽烈，爆发力强……”
他急忙又抓起另外几枚。
“瀚波诀，水属性，灵力绵长，善于持久战与疗愈……”
“巨石功，土属性，防御见长……”
……
几枚样品看下来，这修士呼吸都有些粗重了。
这些功法，虽然只是炼气期，但立意明确，描述清晰，绝非那些漏洞百出的大路货色可比。
“前辈，这些……都卖？”
“自然。”
周正点头。
“道友若有兴趣，可告知所需功法属相，王某取来功法，道友可查验前面一小部分内容，确认无误后，再行交易。”
这时，门口聚集的人更多了，见有人打头阵，便也纷纷涌入店内。
不大的铺面，一会儿挤进了十几号人，后续还有人在门外张望。
“真有筑基功法？”
“这《风行九变》听起来像是遁术啊，也卖？”
人群骚动起来，个个眼放精光，拿起玉简查看。
惊呼声此起彼伏。
“好家伙！炼气期的就有二十多门？”
“筑基期的……我看看，烈阳真罡、玄阴秘录、乙木长生道……”
“这十几门筑基功法，看描述都直指金丹大道啊。”
“掌柜的，您该不会是……把哪个小宗门的藏经阁给搬空了吧？”
一个胆大的筑基初期修士半开玩笑半试探地问道。
周正面不改色，淡然道。
“货源来历，不便透露，本店只保证功法真实完整。”
“至于出处，诸位不必多问，也莫要多想，修仙界机缘万千，各有各的造化。”
这话说得模棱两可，但也没人敢深究。
能拿出这么多功法公开售卖的主，能没点依仗？
口水吞咽的声音在店内清晰可闻。
这些功法，对于缺乏传承的散修而言，诱惑力太大了。
买回去，就是能传家的底蕴。
但看到价格时……
“三千二？炼气期的就要三千多？！”
“筑基的七千五起步？这……这谁能买得起？！”
惊呼变成了哀嚎和抱怨。
刚才还火热的气氛，凉了大半。
绝大多数围观的修士，脸上都露出了悻悻之色，摇头不舍地将玉简放回原处。
不是功法不好，实在是价格让人望而却步。
寻常炼气后期散修，全身家当能有一两千灵石就算富裕了。
筑基修士一口气拿出七八千甚至上万灵石购买一门功法，也是伤筋动骨，需要掂量再三。
整个上午，周正的铺子里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但几乎全是问询、惊叹、砍价、然后遗憾离开的循环。
周正感觉自己嘴巴都快说干了，脸也快笑僵了。
解释定价，说明规矩，回应各种异想天开的询问，还得时刻保持高深莫测的掌柜形象。
一上午下来，竟是连一枚灵石都没进账，纯纯做了个功法科普展。
“失策啊，老王！”
趁着一波人潮退去的间隙，周正瘫在椅子上。
“这帮人买不起，但问得起啊，咱俩这不成免费咨询处了吗？”
王携也察觉到了问题所在。
“确实……如此下去，你我精力耗损于此，无暇修炼，更无暇推演功法。”
“且人多眼杂，并非好事。”
“不行，得雇人！”
周正一拍大腿，做出决定。
“雇人？”
王携沉吟。
“确有必要，需寻那修炼基础扎实，口齿清晰，为人稳重可靠之辈。”
“最好对功法有一定鉴赏力，可判断来访者需求与诚意。”
“老王，你的要求太复杂了。”
周正立刻反驳。
“咱们是雇店员，不是招传功长老。”
“依我看，就两个条件，女的，漂亮！”
“修为嘛，炼气期就行，太高了月俸咱也开不起。”
王携：“……”
“此乃正经经营，岂能如此儿戏？容貌与能力何干？”
“太有关系了！”
周正振振有词。
“漂亮女修站在店里，本身就是吸引客流的手段，赏心悦目懂不懂？心情好了，砍价都不好意思砍太狠。”
“其次，跟漂亮姑娘说话，大部分男修态度总会好些，不容易发生冲突。”
他顿了顿，理直气壮地说。
“现在这铺子，我做主，我乐意看漂亮姑娘站柜台，养眼，能让我修炼心情变好。”
王携被这番歪理邪说噎得半晌无语。
他试图抗议，但掌控道躯的是周正，他只能以沉默表达不满。
周正说干就干。
下午干脆关了铺门，挂上东主有事暂歇半日的牌子，直奔牙行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