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侧福晋在花园里被一阵邪风吹得灰头土脸、掩面奔逃的事,不出半日,就传到了苏培盛的耳朵里,这后院里的风吹草动,尤其是关乎正院和几位小主子的,就没有苏培盛不知道的。
他听着小太监憋着笑、绘声绘色的描述,心里跟明镜似的,联想到前几日李格格意外摔跤,武格格莫名失声,苏培盛那张白净的脸上,也忍不住露出了几分意味深长的笑容。
这天傍晚,胤禛从户部回来,心情不错,今日核查一桩陈年旧账,颇有些进展,他靠在书房的太师椅上,闭目养神,苏培盛轻手轻脚地上前奉茶。
“王爷,今儿个府里出了件趣事。”苏培盛觑着胤禛的脸色,小心翼翼地开口。
“哦?”胤禛睁开眼,端起茶杯,吹了吹浮沫,“什么趣事?说来听听。”他如今权势日重,府里能称得上趣事的,无非是孩子们又学会了什么新玩意儿,或者清仪又发现了什么有趣的石头。
苏培盛清清了清嗓子,尽量用客观平和的语气,将年侧福晋如何在花园偶遇未成,反被一阵突如其来的旋风卷了满头满脸尘土,以致妆容尽花、珠钗歪斜,最后狼狈逃回院子的事,说了一遍,他没敢添油加醋,但叙述本身就足够戏剧性了。
胤禛听着,初时有些讶异,随即眉头微挑,脑中飞快地闪过几个画面,李氏在正院门口摔的那一跤,武氏在清仪面前咳得上气不接下气,还有他家那三个凑在一起嘀嘀咕咕、成立了什么保护额娘小分队的小家伙。
弘晖那小子,前几天还一脸严肃地跟他说保护额娘是重中之重,灵韵能让花草听话,弘昀能感知情绪甚至让人安静,这接二连三的意外,发生的时间如此接近,对象又都是试图接近正院、打扰清仪的人……
胤禛何等心思,稍加联想,便串联起了前因后果。他几乎能想象出,他家那三个小萝卜头,是如何躲在暗处,用他们那些无伤大雅却效果显着的小本事,一本正经地执行着守护额娘的伟大任务。
想明白其中关窍,胤禛先是愣了一瞬,随即,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涌上心头,让他忍不住低低地笑了起来,起初还是压抑着的闷笑,到最后索性放声朗笑。
“哈哈哈,好!好小子!好闺女!”胤禛笑得凤眸微眯,眼角都沁出了些许湿意,他用力一拍大腿,“真是爷的好儿女!”
他非但没有丝毫气恼,反而觉得畅快无比,心里那点因年氏不识趣而生出的厌烦,也瞬间被这巨大的好笑和骄傲冲散了。
苏培盛见主子爷不仅没动怒,反而开怀大笑,心里最后那点忐忑也烟消云散,连忙赔着笑说:“王爷,几位小主子这也是一片孝心。”
“孝心?何止是孝心!”胤禛止住笑,用指尖揩去眼角的湿意,语气里是毫不掩饰的得意和纵容,“这是知道疼他们额娘了!知道把他们额娘放在心尖尖上护着了!”
他想起前世,那些子女见了他,多是敬畏疏远,何曾有过这般纯粹真挚的维护?而这一世,清仪带给他的,不仅仅是失而复得的挚爱,还有这三个贴心贴肺、灵慧非凡的宝贝。
他们护着清仪,不就是护着他胤禛的心头肉吗?这比直接讨好他,更让他觉得窝心和欣慰。
“由他们去吧。”胤禛挥了挥手,嘴角依旧噙着愉悦的笑意,对苏培盛吩咐道,“只要不闹出格,不真的伤人,他们爱怎么玩,就怎么玩,倒也省了福晋不少麻烦,让她能落个清静。”
他可是知道,清仪最怕麻烦,那些莺莺燕燕的奉承和算计,虽然伤不到她分毫,但聒噪起来也着实惹人厌烦,如今有这三个小护法自动清除障碍,简直是再好不过。
“嗻!奴才明白。”苏培盛心领神会,主子爷这是默许甚至鼓励小主子们的胡闹了。他心里也替主子爷高兴,这王府里,可是越来越有家的温暖气息了,不再像前世那般冰冷。
胤禛心情大好,起身便往正院去,他迫不及待地想看看他那几个战功赫赫的小功臣。
踏入正院,依旧是一片安宁祥和,清仪坐在窗边,指尖正泛着微不可查的灵光,在一块新送来的琥珀上轻轻拂过,似乎在感知着什么,三个孩子则围在一张小桌子旁,弘晖在教灵韵认字,弘昀安静地坐在旁边看着,看到胤禛进来,三个孩子眼睛都是一亮。
“阿玛!”弘晖率先喊道,灵韵丢下手中的字卡,像只快乐的小鸟扑过来,弘昀也站起身,黑亮的眼睛里带着期待。
胤禛弯腰,一把将冲过来的女儿抱起来,又伸手揉了揉两个儿子的脑袋,目光在三个孩子身上转了一圈,带着几分戏谑,压低声音问道:“听说你们小分队最近战绩不错?”
弘晖立刻挺起小胸膛,脸上露出一点小得意,但还记得保密,只是冲胤禛眨了眨眼,灵韵搂着胤禛的脖子,咯咯直笑,连弘昀,也微微抿起了小嘴,像是在笑。
清仪放下手中的琥珀,抬眸看向他们父子四人互动,见胤禛那副了然于胸、与有荣焉的模样,便知他已知晓了一切,她无奈地摇了摇头,轻声道:“你倒是纵着他们胡闹。”
胤禛抱着女儿走到她身边,理直气壮地说:“这怎么是胡闹?这是孝心!是本事!”他凑近清仪,声音更低,带着点邀功的意味,“爷可是发话了,由着他们去,只要不出格就行,怎么样,爷这个阿玛,当得够意思吧?”
清仪睨了他一眼,对他这副孩儿王的架势有些无语,但看着他眼中那纯粹的欢喜和纵容,心底却也生不出半点责备之意。孩子们的行为虽有些出格,但初衷是好的,而且效果确实不错,她确实乐得清净。
“你就不怕他们把你这后院搅得天翻地覆?”她淡淡反问。
胤禛哈哈一笑,浑不在意:“翻就翻了!只要你和孩子们高兴,这后院就是拆了重建,爷也乐意!”他这话说得掷地有声,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霸道和宠溺。
对他而言,什么后院平衡,什么制衡之道,在清仪和孩子们的笑容面前,统统不值一提,重活一世,他若还不能让自己心爱之人随心所欲,那这皇帝当着还有什么滋味?
清仪看着他眼中毫不掩饰的偏宠,听着他这近乎昏君的言论,饶是她心境再平和,也不由得微微动容,这个男人,当真是把她和孩子们,宠到了骨子里。
她垂下眼眸,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那块温润的琥珀,没有再接话,但那微微上扬的唇角,却泄露了她此刻的心情。
胤禛看着她这少有的、带着点无可奈何又隐隐受用的模样,心头像是被羽毛轻轻搔过,痒痒的,软软的。他放下灵韵,伸手握住清仪的手,低笑道:“有他们护着你,爷放心。”
阳光透过窗棂,洒在紧紧依偎的一家人身上,温暖而明亮。胤禛看着身边沉静的妻,再看看活泼可爱的子女,只觉得前朝所有的筹谋算计,所有的疲惫艰辛,在这一刻都得到了最好的慰藉。
由他们闹去吧,胤禛心想,这天塌下来,还有他这个阿玛顶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