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时，胤禛就醒了，不是自然醒的，而是被一种奇异的感觉唤醒的，像是心口揣了个小暖炉，温温热热的，顺着血脉往四肢百骸流淌，整个人都暖洋洋的。他睁开眼，发现清仪已经醒了，正侧躺着看他，她的手指虚虚点在他心口上方，指尖有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微光流转。
“醒了？”清仪收回手，那微光便散了，胤禛坐起身，活动了下肩膀，只觉得神清气爽，连昨日在户部看账本累着的眼睛都清明了不少。
“你又在给我调理？”他问。
清仪也坐起来，随手将长发拨到肩后：“嗯，试试看晨起时效果如何。”她说着，从枕边摸出个小本子和一支炭笔，这是她特意让苏培盛找来的，说是方便记录。
胤禛看着她认真记录的样子，忍不住笑：“你这般认真，倒像是在做什么大学问。”
“本来就是大学问。”清仪头也不抬，笔下唰唰写着，“龙气与灵力的共鸣，放在修真界也是罕见的课题，何况……”她顿了顿，抬眼看胤禛：“这对你我都有益，自然要认真些。”
胤禛心头一暖，他凑过去看那小本子，上面记着些他看不懂的符号和数字。
“这写的什么？”
“共鸣强度、持续时间、你的反应、我的消耗……”清仪指给他看，“这些都是数据，收集得多了，才能找出规律。”
胤禛虽然看不懂，但觉得挺像那么回事，他点点头：“那你今日打算怎么试？”
清仪合上本子，看着他，眼中闪过思索之色：“前几日都是被动感知，今日我想试着主动引导。”
“主动引导？”
“就是，”清仪斟酌着用词，“我不止让灵力自然渗入，而是有意识地去触碰、缠绕你体内的龙气，看看会有什么变化。”
胤禛听懂了：“就像弹琴，从前是随便拨弄，今日要照着谱子弹？”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清仪笑了，“爷这个比喻很贴切。”
“那就试试。”胤禛很干脆，“需要我做什么？”
“放松就好。”清仪让他重新躺下，“若有什么不舒服，立刻告诉我。”
“好。”
清仪深吸一口气，手指重新点在胤禛心口上方，这一次，她没有立刻渡入灵力，而是闭上眼睛，似乎在感知什么。胤禛能感觉到，她的气息变了，更沉静，更专注，像是整个人都进入了一种玄妙的状态，片刻后，清仪的指尖亮起一点极淡的青色光晕，那光晕像是有生命一般，轻轻柔柔地渗入胤禛体内。
胤禛屏住呼吸，仔细感受，起初和平时没什么不同，温凉的气息在心口处散开，但很快，他察觉到异样，那股气息没有像往常那样自然游走，而是有意识地往某个方向探去，像是在寻找什么。
胤禛心念一动，他想起清仪说的龙气，那东西他看不见摸不着，但既然清仪说有，那就一定有，他试着放松心神，不去抵抗那股探入的气息，忽然，心口深处传来一阵奇异的悸动，那感觉很微妙，像是有什么沉睡着的东西被唤醒了，暖洋洋的，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威严感，那是龙气？
清仪的手指微微一顿。她显然也感觉到了，胤禛看见她唇角扬起一个极小的弧度，接着，那探入的气息变得更加柔和，小心翼翼地触碰着那团暖意。
令人惊奇的一幕发生了，那团龙气没有排斥，反而像是认出了什么熟悉的东西，温和地回应起来，两股气息交缠在一起，胤禛能清晰地感觉到，心口处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暖流。那暖流很舒服，舒服得他几乎要喟叹出声，它顺着经脉流淌，所过之处，像是干涸的土地被甘霖滋润，每一个毛孔都舒张开来。
更奇妙的是，这股暖流似乎不仅仅滋养他的身体，还在反哺清仪，因为胤禛看见，清仪指尖的青色光晕明显亮了几分，她整个人都笼罩在一层淡淡的光华中，看起来格外好看，整个过程持续了约莫半盏茶时间。
清仪收回手时，额角已经渗出细密的汗珠，但她的眼睛亮得惊人，里面满是发现新大陆般的兴奋。
“成功了！”她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喜悦，“爷感觉到没？刚才那种暖流？”
胤禛坐起身，细细体会。那股暖流虽然已经渐渐平息，但身体里还残留着舒适的余韵，像是泡了个热水澡，又像是睡了个饱觉，全身上下都透着松快。
“感觉到了。”他点头，看向清仪，“你怎么样？看起来有点累。”
“不累。”清仪摇头，反而神采奕奕，“消耗是比平时大，但收获更大！”
她拿起本子，飞快地记录着什么，嘴里念念有词：“主动引导可行，龙气会回应，共鸣强度提升至少五成，反哺效应明显。”
胤禛看着她这副模样，忍不住笑出声来，清仪抬眼看他：“爷笑什么？”
“笑你。”胤禛伸手，用袖子擦了擦她额角的汗，“像个得了新玩具的孩子。”
清仪怔了怔，随即也笑了：“这可比玩具有趣多了。”
她放下本子，认真道：“爷知道刚才那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清仪眼睛发亮，“我们可以通过主动引导，最大化共鸣的效果，你的身体能得到更好的滋养，而我……”
她顿了顿，似乎在感受什么，然后才继续说：“我的灵力恢复速度，比平时快了三成。”
胤禛吃了一惊：“这么快？”
“嗯。”清仪点头，“刚才共鸣时，我能感觉到，那股暖流在反哺我。虽然消耗了一部分灵力去引导，但反哺回来的能量更精纯，修行效率反而提高了。”
这真是意外之喜，胤禛原本以为，这共鸣只是对他有益，没想到清仪也能获益，这倒是应了她那句两全其美。
“那以后就都这么调理。”胤禛当即道。
清仪却摇头：“现在还不行。”
“为什么？”
“因为我还需要更多数据。”清仪翻开本子，指着上面记录的内容，“今日是第一次主动引导，效果虽好，但不知道长期这么做会不会有副作用，而且……”
她看向胤禛，眼中带着研究者的严谨：“不同的时辰、不同的身体状况，共鸣效果可能都不一样，我得把这些变量都考虑进去，找到最优方案。”胤禛听懂了，他的福晋这是要把这共鸣实验进行到底了。
“好。”他笑道，“那你就好好研究，需要我怎么配合，随时说。”
清仪满意地点头：“那今日起，早中晚各调理一次，每次结束后，爷都要详细告诉我感受。”
“早中晚？”胤禛挑眉，“午间也要？”
“要。”清仪说得理所当然，“我得看看一日之中，哪个时辰效果最好。”
胤禛看着她认真的样子，心里忽然软成一片，他伸手将人揽进怀里：“好，都听你的，只是别太累着自己。”清仪靠在他怀里，轻轻嗯了一声。
早膳后，胤禛照常去户部，临走前，清仪又往他怀里塞了个东西，这次不是玉牌，而是一颗小小的、温润的珠子。
“这又是什么？”胤禛好奇地把玩着。
“感应珠。”清仪解释，“和玉牌功能差不多，但更灵敏，你戴着它，我就能更准确地感知你体内的共鸣变化。”
胤禛将珠子贴身收好，笑道：“你这是要把我武装到牙齿啊。”
清仪也笑：“那爷就好好当我的研究对象。”
这话说得轻松，但胤禛知道，清仪是真把他放在了心上，否则也不会为了研究怎么让他身体更好，费这般心思。
到了户部，胤禛处理公务时，果然感觉到了不同，平时看账本看久了，眼睛会涩，头会隐隐作痛。但今日，那种不适感减轻了许多。他甚至觉得思路格外清晰，几处原本觉得棘手的账目，很快就理清了。
午间回府用膳时，胤禛把这事告诉了清仪，清仪一边听，一边在小本子上记，然后道：“看来共鸣的效果能持续一段时间，午间我再为你调理一次，看看能不能把这种状态维持更久。”
于是用过午膳，两人又回了正院，这次调理时，胤禛特意留意了那种暖流，他发现，午间的暖流似乎比晨起时更温和些，流淌的速度也慢一些，调理结束后，他将这感觉告诉了清仪。
清仪记下来，若有所思：“晨起阳气升发，午间阳气最盛，看来时辰确实有影响。”
她又问：“爷现在感觉如何？”
胤禛感受了下，道：“很精神，一点都不困。”要知道，平时午后他总会有些倦意的。
清仪点点头：“那就好。”
晚间的调理安排在就寝前，这一次，清仪调整了引导的方式，不再是简单地触碰龙气，而是尝试着用灵力缠绕它，像编织一样，将两股气息更紧密地结合在一起，效果出奇的好。暖流比前两次更汹涌，胤禛甚至能感觉到，那股暖流在体内循环了整整三圈才渐渐平息，调理结束后，他整个人像是脱胎换骨，连呼吸都轻快了许多。
清仪这次消耗明显更大，结束时长长舒了口气，额上都是汗，但她眼睛亮得吓人，抓起本子就记。
“晚间的效果最好，”她喃喃道，“是因为夜间阴气盛，龙气属阳，阴阳相济吗？还是因为一日忙碌后，身体更需要滋养？”
胤禛看她这副钻研的模样，又心疼又想笑，他拿过帕子，轻轻给她擦汗：“别想了，先歇会儿。”
清仪却摇头：“等等，我还要打坐一会儿。”
“这么晚还打坐？”
“嗯。”清仪盘膝坐好，“刚才共鸣时，我感觉修为瓶颈有些松动，想趁热打铁试试。”
胤禛便不打扰她了，只坐在一旁看书，约莫过了半个时辰，清仪睁开眼睛，脸上露出惊喜之色。
“成了！”她声音里满是雀跃。
“什么成了？”
“修为精进了！”清仪难得这么激动，“就这么一会儿，抵得上平时三五日的苦修！”
胤禛也替她高兴：“那这共鸣，对你修行帮助很大？”
“非常大。”清仪点头，“若是一直保持这种效率，我恢复前世修为的速度，能加快至少一倍。”
这可是天大的好消息，胤禛知道清仪一直惦记着恢复修为，虽然她不说，但他能感觉到，那种龙游浅水的不自在，如今有了这共鸣，她修行之路能顺畅许多，他自然为她高兴。
“那就好。”他笑道，“看来我这研究对象，当得还挺值。”
清仪看着他，忽然很认真地说：“谢谢爷。”
胤禛一愣：“谢我什么？”
“谢谢你愿意让我研究，谢谢你……”清仪顿了顿，声音轻了下来，“谢谢你身上有龙气。”这话说得直白，胤禛却听懂了其中的深意。
他伸手将人搂进怀里：“该说谢谢的是我，若不是你，我哪能知道这龙气还有这般妙用？又哪能像现在这般，觉得这辈子还能活很久很久？”清仪靠在他怀里，轻轻笑了。
两人相拥着躺下，胤禛忽然想起什么，问道：“对了，今日三次调理，你觉得哪次效果最好？”
清仪想了想：“晚间这次，不过消耗也最大。”
“那以后就着重晚间调理。”胤禛当即道，“晨起和午间可以简单些，别太累着你。”
清仪却摇头：“不行，数据还不够，得多试几日才能确定。”
胤禛无奈：“你呀，也太认真了。”
“做学问自然要认真。”清仪说得理所当然。胤禛便不再劝了，他知道清仪有自己的坚持，而他愿意尊重这份坚持。
夜深了，清仪很快就睡着了，大约是今日消耗太大，睡得格外沉。胤禛却一时睡不着。他感受着体内残留的那点暖意，想着清仪今日兴奋的模样，心里像是被什么填满了，满满的，软软的。
前世他孤独终老，从未想过，这一世能遇见这样一个人能与他并肩，能为他费心，能让他觉得，活着的每一天都充满期待，他侧过头，看着清仪安静的睡颜，轻轻在她额上印下一吻。
“睡吧。”他低声说，“明天，咱们继续实验。”
窗外月光如水，而胤禛不知道的是，此刻的清仪，在睡梦中，唇角正微微扬起，她的研究，进展顺利，而她的心，也在不知不觉中，陷得更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