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璃明明从一开始,就看见他有伤在身,却百般无视。
现在倒好,居然怪起了姜凡这个受害者。
“你这么说,是我亏待了你?在向我问罪咯?”
姜璃因为气愤,胸口起伏不定,全然忘了自己最初的目的。
“我可不敢。”
姜凡吊儿郎当冲她一拱手,满脸嘲讽,“您可是高高在上的帅府大小姐,女帝幕僚,公主至交好友,我一个小小的夜香郎,如同尘埃,怎敢与日月争辉?”
“您就算当着满座高朋的面,将我处死,我也不敢说半个不字。”
“只是……”
他戏谑的目光扫过全场,最终落在了元帅夫人身上,忽然紧紧地抱住了她,“还是夫人待我好,最起码,不嫌弃我,是吧?夫人?”
“咳咳……”
沈瑜岚被那浑身的恶臭味呛得鼻头酸涩,剧烈咳嗽。她原本只是做做样子,没想到,这小子居然如此不识抬举,竟真敢与她接触,甚至,用力之紧,她难以挣脱。
“夫人?”
可满座高朋、达官显贵们都在看着呢,这场戏,还是得演下去。
“凡儿,你居然叫我夫人?你怎地如此见外?难道过了这么多年,还在生为娘的气吗?”
“呜呜呜……”
元帅夫人沈瑜岚美眸中噙满了泪水,娇躯剧烈颤抖,“终究是生分了,对吧?当年之事,为娘已经原谅你了。”
“是啊,大少爷,你可知这些年来,夫人每日以泪洗面,眼睛都哭瞎了好几回,若不是孙太医妙手回春,您怕是早已见不到夫人了。”
沈瑜岚的贴身丫鬟晴雯帮腔道。
“那夫人,可要注意身体了。”
姜凡松开她,轻轻搀扶,竟也挤出了一丝眼泪,“这么说,您还是爱孩儿?您心里还有孩儿,对吧?”
“当然了,哪怕你不是我们元帅府的骨血,可毕竟十八年养育,为娘的,怎能那般狠心?为娘只希望,从今往后,你和昊儿和睦相处,共同继承帅府衣钵。”
她强忍着恶心,伸手摸着姜凡的头,“孩子,你想好回来了吗?从今往后,我们还是一家人。”
还不答应?还不甘心做一个卑贱的奴仆,为我真正儿子的崛起扫平前路上的障碍?
你有脸,还做帅府的大少爷吗?
沈瑜岚吃准了姜凡重情重义的性格,他善良,廉耻心强,毕竟当年调戏公主一事早已坐实。
他哪怕回来了,也是戴罪之身。
如今,突厥大军卷土重来,疯狂犯边,朝内派系斗争激烈,步步杀机。
就连女帝都变得猜忌多疑,不再信任任何人,更对帅府起了戒心。
这些年,不断削弱镇远帅的军权,甚至,不惜扶持新生势力,打压元帅旧部。
姜凡,就是他们的救星啊!
哪怕他没了武功,还能练回来,就算练不到巅峰状态,还有满腹经纶,有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智慧,更有一众军中悍将旧部,对他死心塌地。
只要他成为昊儿的忠仆,再替昊儿刷点功劳,帅府面临的一切问题,都将迎刃而解!
哪怕女帝,都得重新审视他们。
然而,沈瑜岚等了良久,姜凡却未开口,只是意味深长地看着她。
“姜凡,你到底要闹哪样?”
姜璃见此一幕,阴鸷的眸子闪着怒火,“母上放低姿态跟你说话,你怎地目中无人?”
“你非得让整个帅府跟着你一起难堪?还是你想以过往所受的伤痛,跟我们讲条件?”
“讲条件?”
趁机,沈瑜岚快速脱离了姜凡的控制,煞有介事地来到了姜璃身边,“璃儿,怎么回事?你凡弟,怎会是那样的人?”
“母上,他变了。”
姜璃那锐利的目光,似要穿透姜凡的灵魂,“他变得阴毒、下作、流里流气,完全像个市井无赖。”
“就在刚才,他还在为帅府未给他拨款一事,大为恼火,阴阳怪气。”
“唉……”
沈瑜岚叹了口气,面露苦涩,“你戴罪之身,又被严加看管,三千两银子给你送到那种地方,只会招来不必要的猜忌,甚至引起公主和陛下的反感。”
“为娘也是为了保护你,想着让你平安度过刑期,你若要怪罪,就冲为娘来吧。”
沈瑜岚的泪水浸湿了俏脸,她虽年过四十,养尊处优,天生丽质,看上去,只有三十岁的样子,浑身上下充满了成熟女性的魅力。
如今这般姿态,当真是我见犹怜,引得全场不少男性为之心疼。
“夫人真是为这个逆子,操碎了心啊!”
“是啊,他放着大好前途不要,非得作死调戏公主,要不是元帅和夫人求情,早就被处死了。”
“可不吗?如今那位少帅,为了免他死罪,在皇宫外,跪了三天三夜,你看他那不知廉耻的样子。”
“……”
咒骂声,此起彼伏。
若是换了原主,怕是早已情绪崩溃,跪地恳求原谅了。
可他们千算万算,做梦都没想到,姜凡早已换了个人。
“论不知廉耻,谁比得过在座的各位?”
姜凡戏谑的目光,在他们身上打着转,“真按照各位的思维方式,若不是六年前老子赶跑了突厥大军,你们的坟头草怕是都三米高了,哪有机会在这里,对着你们的救命恩人大放厥词?!”
“诸位,说话啊,怎么都哑巴了?”
全场,死一般的寂静。
吃人家的嘴软,拿人家的手短,更何况,姜凡于这些京城达官显贵,都有真真切切的救命之恩。
一众达官显贵险些当场气死,这卑贱的夜香郎,就知道拿当年的事情,出来炒冷饭。
今时不同往日,那能一样吗?
“都不说话,是吧?”
姜凡对此颇为满意,点了点头,“那好,那就把你们的嘴巴夹紧了!老子的家事,还用不着你们来说三道四,再敢聒噪,我要他的狗命!”
“不过一介残废,武功尽失,逞什么凶,斗什么狠?”
有一名青年才俊阴阳怪气,势要表现自己,当这个出头鸟,“若不是帅府庇佑,你在大街上如此嚣张,能活过一刻钟否?不知所谓!”
此人所言,立即引来满堂喝彩。
“呵!”
姜凡绕过众人,来到那人面前,摩挲着下巴,端详起来,“我没记错的话,你是户部尚书家的公子朴昌司吧?突厥入侵的时候,把自己的亲妹妹献给突厥猛汉,苟且偷生,最后,令妹惨遭蹂躏,下场嘛……”
“混蛋!不要再说了!”
朴昌司顿时火冒三丈,拿起桌上的酒杯就朝着姜凡砸来,“当日分明是突厥人强抢民女,我抵抗不成,被打成重伤,你竟敢当众污蔑我,我要你的命!”
姜凡灵巧躲闪,朴昌司倒是失去了平衡,滚落在地,摔得发丝凌乱,狼狈不堪。
“你这废物,还敢躲?”
他自恃这几年得名师教导,也要走一走当年秦凤翎力压无双少帅的老路,气沉丹田,猛地朝姜凡攻来。
“看我不把你的嘴撕烂!”
“若是谣言,你急什么?”姜凡冷笑着瞥过帅府众人,“你这种败类,六年时间都能混得风生水起,看来,我被贬之后,这京城上流,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
“若换了以前,你这种人,连帅府的狗洞,都没资格爬,怎有机会登堂入室?”
“你也说了,那是以前!六年了,变天了,废物!”
朴昌司拳风凌厉,步步紧逼,见姜凡只是一味躲闪,更加变本加厉,“哼!夫人和大小姐念及旧情,帅府之人不想动你,你却来劲了,不断搅乱姜昊少帅的生辰之宴,作为他的至交好友,我今天,就要替他教训你!”
“搞了半天,原来是新任少帅的朋友啊,我说你这畜生这么嚣张。”
此人虽有拳术在身,可经过短暂的试探,姜凡已经摸清了对方的底细。
被酒色掏空身子的废物罢了,那拳法空有其形,不得要领,遇到真正的高手,连送命都赶不上前列。
他回眸,望向了姜璃与沈瑜岚,神色复杂,几番躲闪,牵动了他的伤口,四肢,皆有脓血流出,可惜……他们竟无一人阻止朴昌司的僭越举动。
果然,都等着老子出丑啊!
可惜,你们的如意算盘打错了。
正面对抗不可取,他要隐藏实力,虽然以自己目前的重伤之躯,放倒此人很容易。
可一旦暴露实力,势必引起有心之人的警觉。
“有了!”
姜凡环顾四周,心中立马打定了主意,硬拼不行,那就利用环境优势。
“废物,别躲啊!有本事来战!你不是曾经的无双少帅吗?怎么被我追得像丧家之犬一样?”
同时,朴昌司内心震惊,这小子不是早已武功尽失吗?还拖着重伤的躯体,居然还这么难缠。
真不敢想象,他巅峰的时候,该有多恐怖?
“老子虎落平阳,居然被你这条恶犬欺,呵呵,真是讽刺!”
“你连恶犬都不如!”
朴昌司双脚猛然蹬地,凌空一脚抽踢,朝着姜凡脑门袭来。
“呵!”
姜凡瞅准时机,快速缩头,朴昌司那一脚,正好踢翻了宴会厅里的酒坛,酒水喷洒,溅了他满身。
而姜凡呢?
早已跳到了桌子上,假意不敌,捂着胸口疯狂后退。
不小心打翻熏香炉,很合理吧?
香炉里的火星子,点燃了美酒,也很合理吧?
那朴昌司被火烧,就更合理了!
“啊……废物你害我!”
沾染了酒水的华服,遇火即燃,淡青色的火苗,一瞬间爬满了他全身。
大半个宴会厅,都燃起了熊熊烈火。
顿时,场面乱作一团。
“来人,救火啊!快救火啊!”
朴昌司惊恐呼喊求救,可是,帅府的人早就护着夫人和小姐,逃出了宴会厅,达官显贵都忙着疲于奔命,谁会管他?
“咳咳……”
姜凡此时故意扯着嗓子大喊,“你们这帮狗奴才,还不赶紧救朴公子?”
“快去拿水,快啊!”
待到夫人安全后,姜璃斥令陆管家组织救火,到处浓烟滚滚,根本没人注意到姜凡的存在。
一个家丁,拎着一桶水冲上了台阶,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给绊了一下,拍在地上,水全散了。
“哪个混蛋给我使绊子?”
他拎着水桶气呼呼大骂,刚要往回赶,岂料姜凡拎着另一个水桶从旁边出来了,脸上抹了黑灰,对方根本认不清楚。
“哎呦,兄弟,快去救火啊!我累死了,朴公子要是被烧死了,大小姐会杀了我们的!”
“好,我先去!你快去打水。”
这名家丁接过姜凡递过来的水,赶忙冲了进去,二话不说就泼向了朴昌司。
“哗!”
岂料,那“水”刚一接触朴昌司,本来快要熄灭的火势,猛然腾起,愣生生将朴昌司烧得满地打滚,语无伦次。
“啊,这?”
家丁一脸懵逼。
“朴公子莫慌,我来救你!”
然后,他看到了永生难忘的一幕,一个满脸黑炭的家伙,猛地从他身后蹿了出来,冲到了朴昌司面前,对着他的腹部以下,就开始乱踩。
“灭火!灭火!”
“唔啊……啊……”
朴昌司一阵阵惨叫,根本拼凑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你们还愣着干嘛?酒精遇水还能继续燃烧,这要物理灭火,快过来一起踩!”
几个家丁面面相觑,脑子里一片空白,不过他说的好像挺有道理。
“嗯,一起踩!”
“朴公子,我们来救你了!”
七八双四十二码的大汗脚,齐刷刷朝着朴昌司的身上招呼,上演了一幕经典冥场面。
鸡飞蛋打!
姜凡听着“咔嚓咔嚓”的声音,悄悄退走,深藏功与名,“唔啊……终于,舒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