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伯勒府中，烛火摇曳。
姜凡静坐案前，指尖轻叩紫檀木桌面，那本泛黄的册子摊开着，墨迹斑驳的记录在烛光下若隐若现。
白承南无声步入，带来一缕夜风。
”姜兄，查清了。那笔钱的源头在钱庄，背后是刑部侍郎赵铭的妻弟在操控。更重要的是，钱庄与陈家堡有长期往来。”
老刘快步进来，额角带汗，“比对登记信息发现，几股小势力近期异常活跃，都与帅府旧部，或赵家、孙家有牵扯。这几家私下都通过陈家堡处理过脏事。”
姜凡目光扫过册子上”陈家堡”三字旁的注脚——”截杀龙骧军溃兵，虐杀斥候队长徐达开”。
”果然是他们。赵铭、孙永群是台前卒，姜昊才是幕后推手。陈家堡这把崔崇手中的脏刀，又伸出来了。”
老刘急切问道，“主公，要不要把利通钱庄的线索报给三司？”
”不。”姜凡指尖重重点在”陈家堡”上，“这点证据动不了根基。把线索‘无意’透露给御史台那几个铁脖子。我们要借陛下整顿江湖的东风，把这把脏刀连根拔起。”
他转向白承南，“白兄，巡查队要严格筛选，另组一支暗卫由你统领。不仅要情报暗查，更要确保我们的目标，与陛下要清理的障碍一致。”
”明白。”白承南颔首。
帅府密室内，姜昊狠狠摔碎茶杯。
”废物！陈家堡的人都是废物！这点事都办不好！”
心腹跪地颤抖，“少帅息怒！没想到姜凡直接盯上陈家堡的线......”
”他查抚远镖局不就是冲着陈家堡去的吗！”姜昊眼神阴鸷，“去告诉陈家堡，价钱翻倍。动用精锐，我要让姜凡的人，一个个都不得好死！”
心腹领命而去。姜昊在摇曳烛光中冷笑，“兄长，要怪就怪你挡了我的路。”
另一边，有了女帝的明确支持和朝堂上的初步立威，靖安司的组建速度明显加快。
然而，这短暂的平静仅仅维持了两天。
这天清晨，快嘴刘没有像往常一样，带着他那标志性的大嗓门准时来到佛伯勒点卯。
直到日上三竿，才有帮众气喘吁吁地跑来禀报，在一条弥漫着馊水气味的偏僻巷子里，发现了快嘴刘那辆熟悉的马车。
车夫和两名随行护卫皆被一刀毙命，伤口精准地落在咽喉，现场几乎没有挣扎打斗的痕迹，手法狠辣老练，带着明显的军中痕迹，与当年截杀龙骧军溃兵的手法如出一辙。
而快嘴刘本人，则如同人间蒸发，不知所踪。
几乎同时，坏消息接踵而至。巡查队两名新提拔、原是龙骧军老兵的副队长，一人在家中庭院被淬毒的弩箭射杀，另一人则在夜间巡逻时，落入带有倒刺的铁网陷阱，重伤昏迷。
消息传开，靖安司内部，尤其是原龙骧军出身的人员，顿时群情激愤，压抑多年的怒火被瞬间点燃。
白承南面色凝重地来到姜凡身后，声音压抑着愤怒，“姜兄，手法干净利落，带着明显的陈家堡标记，他们在向我们示威，也是在警告所有敢于追随我们的人。”
姜凡站在窗前，望着窗外依旧熙熙攘攘的街道，紧握双拳，内心怒火翻腾，册子上那些惨死的兄弟名字，仿佛在眼前一一闪过。
两日后清晨，一个惊人的消息传遍皇都，老刘被人发现赤身吊在西市牌楼下，浑身布满鞭痕，昏迷不醒。
”主公！”一名侍卫冲进佛伯勒，声音发颤，“老刘他......”
姜凡手中的茶盏”啪”地碎裂。他缓缓起身，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人在哪？”
”已经抬回来了，大夫正在诊治。”
厢房内，老刘趴在榻上，背上纵横交错的鞭痕触目惊心。大夫小心翼翼地上着药，每碰一下，昏迷中的老刘就不自觉地抽搐。
”都是皮外伤，但......”大夫欲言又止。
”说。”姜凡声音冰冷。
”他们用盐水浸过的鞭子，伤口极难愈合。而且......”大夫压低声音，“这是军中审讯的手法。”
消息传开，靖安司内群情激愤。
白承南面色凝重，“姜兄，这是故意羞辱。吊在西市，是要让全皇都看我们的笑话。”
姜凡站在窗前，紧握的双拳青筋暴起。册子上那些惨死的名字在眼前闪过。
”查出来了吗？”
”陈家堡三堡主带精锐潜入皇都，就藏在......”
”城西福运货栈。”姜凡打断他，取出册子翻到某一页，“赵铭妻弟的产业，陈家堡暗桩，曾协助转移虐杀龙骧军士卒的凶手。”
白承南微惊，“姜兄如何得知？”
”王大牛给的名单该派上用场了。”姜凡合上册子，眼中杀意凛然，“陛下要清理毒瘤，我便替陛下剜掉这个毒疮。”
他转身扫过悲愤的部下，“传令，一级戒备。所有龙骧军旧部暂避锋芒。”
一名龙骧军旧部出身的校尉踏前一步，虎目含泪，“主公！此仇不报，枉为人！”
”当然要报。”姜凡冷笑，“不仅要报仇，更要立威。白兄，点齐暗卫好手，今夜子时，目标福运货栈。不要活口，尤其是三堡主，格杀勿论！”
”是！”
”同时让御史台准备好弹劾赵铭、孙永群的奏章。明日尸横遍野时，就是奏章上达天听之日！我倒要看看，谁还敢保这把脏刀！”
秦府后院，秦凤翎摩挲着一枚磨损的龙骧军徽记。
黑影无声跪报，“将军，查清了。陈家堡三堡主藏在福运货栈。”
”消息可靠？”
”可靠。姜司主那边已有动作。”
秦凤翎收起徽记，“把消息匿名送给白承南。有些债，该还了。”
黑影消失后，她望向佛伯勒方向，“姜凡，但愿你不要引火烧身。”
佛伯勒内，姜凡看着白承南递来的匿名纸条，眼神冰冷。
”都安排好了？”
”均已就位。”
姜凡取下一把横刀，指尖拂过刀身，“当年他们用阴谋害我龙骧军弟兄，今日就用这把之刀讨还血债！让皇都看清楚，与我姜凡为敌，与陛下为敌，是什么下场！”
他目光扫过屋内几名眼神坚定的龙骧军旧部，“今夜之后，皇都再无陈家堡。”
子时正，万籁俱寂。
福运货栈方向传来兵刃交击与惨嚎，很快归于沉寂。
次日清晨，消息震动皇都，福运货栈遭血洗，陈家堡四十七人无一活口，墙上留着血写的”债”字。
弹劾赵铭、孙永群的奏章同时递到女帝案前。
朝野震动。
崔崇相府传来玉器碎裂之声。
佛伯勒中，姜凡擦拭着刀上血迹，在册子”陈家堡”三字上，用朱笔重重划下一道横线。
窗外，天色将明。
佛伯勒府中，晨光初透。
姜凡将染血的横刀置于案上，白承南无声走近，低声道，“姜兄，崔崇府上今早闭门谢客，但暗线回报，后门有数顶小轿悄悄进出。”
“让他们忙去。”姜凡语气平淡，“陛下既然准了我们的奏章，就是默许了这场清洗。现在该担心的，是他们。”
他走到案前，翻开那本泛黄的册子。朱笔划过的“陈家堡”三字格外刺目，其下还有数行小字记录着这些年的血债。
“白兄，你可知当年龙骧军溃败时，陈家堡做了什么。”
白承南沉默片刻，“略有耳闻。”
“他们截杀溃兵，将受伤的将士活活折磨至死。”姜凡指尖轻抚过册子上一个名字，“徐达开，我的斥候队长，被他们用马蹄踏碎四肢，整整哀嚎了一日才断气。”
窗外传来几声鸟鸣，衬得室内愈发寂静。
“所以昨夜，我特意嘱咐弟兄们，给那位三堡主留个全尸。”姜凡合上册子，“算是仁至义尽。”
这时，一名侍卫快步进来，“主公，老刘醒了。”
厢房内，老刘趴在榻上，背上纵横交错的鞭痕触目惊心。见到姜凡，他挣扎着想行礼，被轻轻按住。
“主公……”老刘声音嘶哑，“他们逼问靖安司的部署……我一个字没说……”
姜凡握住他的手，“我知道。”
“是孙永群……”老刘眼中迸出恨意，“他亲自来的……说当年没弄死主公……这次定要……”
“好好养伤。”姜凡打断他，声音温和却带着寒意，“这些债，我会一笔笔讨回来。”
走出厢房，白承南低声道，“孙永群这是狗急跳墙了。”
“他怕了。”姜凡望向院中那株老槐树，“当年构陷龙骧军，他也有份。现在看我重掌权柄，自然寝食难安。”
“要不要先动手。”
“不急。”姜凡淡淡道，“陛下正要整顿吏治，我们得给御史台留足时间。”
午后，果然有消息传来，都察院两位御史联名上奏，弹劾孙永群勾结江湖势力、贪赃枉法。虽然证据尚不充分，但已足够让这位兵部给事中焦头烂额。
“看来御史台那些铁脖子，比我们想的还要积极。”白承南将密报放在案上。
姜凡扫了一眼，“利通钱庄的账册，送过去了吗。”
“今早匿名送达。不过……”白承南顿了顿，“崔崇那边恐怕会保他。”
“保得住一时，保不住一世。”姜凡指尖轻叩册子上“孙永群”三个字，“等陛下看清这些蛀虫的真面目，就是他们的死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