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的边境营地，寒风像是长了刀子，裹着细碎的雪碴子，往人的衣领、袖口钻。苏晚把驼色围巾又紧了紧，围巾
边缘的绒毛蹭过脸颊，带着点柔软的痒。她怀里抱着一个深绿色的玻璃罐，罐口用油纸封得严严实实，罐身被体温焐得温热，透过玻璃能看见翠绿色的瓜条泡在琥珀色的酱汁里，还飘着几粒鲜红的小米辣。里面是她前几天刚腌好的酱黄瓜 —— 这是她特意为陆霆琛做的。
陆霆琛在家吃饭时，随口提了句 “部队食堂的咸菜太咸，就着馒头吃，总噎得慌”，苏晚就记在了心里。她当天就进了空间，看着空间里满园子鲜嫩的蔬菜，眼睛一下子亮了 —— 空间里的黄瓜长得格外好，顶花带刺，咬一口脆嫩多汁，用空间水腌出来的酱菜，肯定清爽解腻。
她花了一下午时间，挑了整整一筐嫩黄瓜，洗干净后切成均匀的条状，用盐腌去水分，再拌上酱油、醋、白糖和少许辣椒面，密封在玻璃罐里。为了让味道更醇厚，她还特意在罐底铺了一层香叶和花椒，放在空间里腌了三天。昨天打开尝了一口，脆嫩爽口，咸淡正好，她立刻就想着今天在午饭之前给陆霆琛送过去。这瓶放在部队里，这样陆霆琛没时间回家吃饭的时候可以用来下饭。
路过公共水龙头时，几个军嫂正排队打水，看见苏晚手里的玻璃罐，有人笑着问：“苏晚妹子，这是啥好东西？”苏晚晃了晃罐子：“腌的酱黄瓜，给霆琛送点。”军嫂们啧啧称奇：“你可真能干！我们家那口子想吃口咸菜，还得拿粮票去服务社换呢。”
苏晚笑了笑没说话，她朝着部队方向继续走去。今天实在是冷，她抬手揉了揉冻得发僵的脸颊，正准备加快脚步，却远远看到家属院门口的老槐树下，围着一群人。家属院门口的老槐树是个“信息集散地”，平时军嫂们买菜、打水、接孩子，都爱在树下歇脚聊天。可这么冷的天还聚这么多人，倒是少见。树下叽叽喳喳的声音隔着老远就能听见。苏晚心里纳闷，走近了才发现，人群中间站着个穿蓝布棉袄的胖妇人，正唾沫横飞地说着什么，周围的人都伸长脖子听，时不时发出“啧啧”声。
“你们是没看见啊！上周五我去医院给我家那口子送棉裤，正好撞见苏晚和内科的李医生凑在一块儿看病历！” 说话的是胡嫂，她男人是部队的炊事员，平时就爱在家属院传些东家长西家短的闲话，嗓门又大，此刻正唾沫横飞地比划着，“你说看病历就看病历吧，俩人头挨得那叫一个近，苏晚笑得那叫一个甜，手都快搭到李医生胳膊上了！我一个当妇人的看了都脸红，指不定俩人有啥猫腻呢！”
“可不是嘛！” 旁边一个穿着灰色棉袄的妇人立刻接话，她是运输连王班长的媳妇，平时跟胡嫂走得近，“我前几天晚上去医院送东西，还看见苏晚跟李医生在诊室里，门都关得严严实实的，谁知道在里面干啥？她本来成分就不好，又是从乡下来的，心思肯定不正，不然怎么总跟男医生凑一块儿？”
“真的假的？” 旁边拎着菜篮子的刘嫂惊得张大了嘴，萝卜从篮子里滚出来都没察觉，“陆少校待她多好啊，又是托关系让她进医院，又是天天回家陪她，她怎么能这么对陆少校？”
“还能有假？” 胡嫂拍着大腿，故意把声音压得低低的，却又刚好能让路过的人听见，“我跟你们说句掏心窝子的话，我觉得她当初嫁给陆少校，就是图人家的身份！不然凭她那资本家后代的成分，能进咱们医院当医生？现在翅膀硬了，在医院站稳脚跟了，就开始搭年轻医生，我看啊，早把陆少校抛到后脑勺了！”
周围的人都七嘴八舌的议论交谈着，有的一脸不信，有的则说着自己的观点，个个都说的有鼻子有眼的，这会儿，关于她的谣言估计都有好多个版本了，仔细听，连在农村的版本都出来了。苏晚正想着自己那天和李医生在干什么，眼角的余光突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高梅。高梅正在和胡嫂用眼神偷偷交谈，这下子，苏晚知道了胡嫂编排她的原因，根源还是在高梅。
高梅以前的事她可以不追究，有的时候甚至觉得和她纠缠就是浪费时间，可是现在竟然编造出这种无中生有的谣言，真是太过分了！上次故意打翻她给陆霆琛送的饭菜，被她怼得说不出话，才安分了几天，居然玩起造谣这一套。
苏晚死死攥着拳头，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她看着胡嫂那张扭曲的脸，看着高梅嘴角的得意，周围人或怀疑或看戏的神色，她明白了——高梅要的不是让她难堪，是要毁了她！在这个年代，“作风问题”比天还大，一旦被扣上帽子，霆琛的前途会受影响，她在大院里也别想抬头了！
换做旁人，被这么多军嫂议论，说不定早慌了神，要么哭要么躲，要么就是歇斯底里的去解释，可越是这样，越是没有人信，到最后被逼疯的反倒是自己。她深吸一口气，拎着玻璃罐，踩着雪朝老槐树下走过去，脚步稳得很，连围巾上沾的雪粒都没掉多少。离得近了，还能听见有人小声嘀咕：“怪不得她总跟男医生待在一起，原来真有猫腻……”“成分不好的人，心思就是不正……”
“胡嫂这话说得，倒是比戏台子上的戏还精彩啊。” 苏晚走到她们面前，声音清亮，一点都不怵，眼神直直盯着胡嫂，“你说上周五看见我跟李医生头挨头看病历，还搭着他的胳膊 —— 那我问问你，上周五我值的是内科诊室还是外科诊室？我桌上摆的是哪个病人的病历本？病人是咳嗽还是发烧，多大年纪？你倒是说说，让大家都听听，你这‘亲眼看见’的事，到底是真的，还是你编出来的瞎话！”
胡嫂没料到苏晚会直接上前当着众人与她对质，脸上的得意劲儿 “唰” 地就没了，整个人僵在原地，半天憋出一句：“我…… 我当时着急送棉裤，没细看！就瞥了一眼！反正我就是看见了！你就说你是不是和李医生一起看病历了？”
“看了怎么样，没看又怎么样？你一句没细看就敢在这儿瞎嚷嚷，毁人名声？” 苏晚挑眉，把玻璃罐放在旁边的石桌上，罐底碰到石头发出 “当” 的一声脆响，苏婉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冰碴子似的冷意，目光扫过围观的军嫂们，“可我记得上周三下午，李医生崴脚后，是陆霆琛开车送他去医院的。当时运输连的王班长也在，他帮忙抬的担架，王班长好像说过，李医生的脚踝肿得连棉鞋都脱不下来，你说是吧，王家婶子？”
旁边的王家婶子脸色一白，下意识地想往后缩。王班长昨天还跟她说，李医生那脚肿得跟发面馒头似的，医生说最少要静养一周，她怎么忘了这茬？
苏晚扫过一眼僵住的高梅，继续说，大声说：“李医生上周三崴了脚，脚踝肿得跟馒头似的，去医务室拍了片，医生说最少得养一周。他在家休养了整整五天，昨天才拄着拐杖回医院，还只敢在办公室整理病历，连诊室门都没进过。胡嫂说的‘上周五’，可他连医院大门都没踏进来，难不成是他拄着拐杖飞进诊室，跟我头挨头看病历？还是胡嫂神通广大，可以看到李医生的魂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