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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外传来脚步声,比之前轻。不是侍女的节奏。

我睁开眼,阳光已经移到了厅堂中央。杨柳站在我旁边,手里端着一杯水,眼神看向门口。她没有说话,但身体绷得很紧。

门被推开,三个穿着官服的人走了进来。走在前面的那个男人四十几岁,脸色严肃,衣服是深红色的,腰上挂着一块银牌。我知道那是大理寺的官员,专门查大案的。

他站在厅中,扫了一眼屋内,目光落在我身上。

“陆扬?”

“在。”我撑着桌子站起来。腿还有点软,但我不能坐着说话。

“奉旨查案。”他拿出一块令牌,“我是大理寺少卿周正言。今日来此,只为查明先锋官勾结外敌、陷害忠良一案。你为当事人,需如实陈述所知一切。”

我说:“我明白。”

他说:“坐下说吧。你伤未愈,不必拘礼。”

我没有坐。“站着说更清楚。”

他点头。“开始吧。”

我吸了一口气,从头说起。

“我十九岁参军,入老将军麾下。三年间随军出征七次,三次带前锋破敌营,两次救回被困士卒,一次夜袭烧粮道。每次战后报功,皆由先锋官汇总上报。起初并无异常。”

“直到去年冬,我率部击退渤辽骑兵于雁门关外。那一战斩首四百二十三,俘敌六十七,夺马八百匹。战报写明敌将旗号、地形布阵、我军伤亡数字。可三日后兵部回文,说我虚报战果,赏银减半,记过一次。”

“我当时不解,去找先锋官问话。他说朝廷有疑,让我少说话。后来我才明白,是他把我的功劳压下,报成他的。”

周正言抬手。“你说他篡改战报,可有证据?”

我说:“有。第一,每次战后,先锋官都会单独召见传令兵,不让旁人参与。第二,我军中副将曾亲眼看见他在书房修改文书。第三,禁军已在档案房发现三处改动痕迹,字迹与原档不符,墨色也不同。”

他记了下来。

我继续说:“真正动手陷害,是在三个月前。我奉命巡查边境,在石岭坡遭遇伏击。敌军本不该出现在那里。我带五十人突围,死伤三十八人。最后靠滚石断路才脱身。”

“回来后,我写了一份紧急军情,说明敌军动向异常,请求增派斥候。这份奏折被先锋官扣下。三天后,他反告我擅自调动兵马,意图谋反。皇上震怒,下令缉拿。”

“我没有等死。连夜逃出营地。路上遇到杀手追杀。他们穿的是军中制式黑衣,刀上有先锋营标记。我在山林躲了五天,靠吃野果活下来。”

周正言问:“谁救了你?”

我看了一眼杨柳。她没动,也没说话。

“是一位郡主。”我说,“她在古洞发现我重伤昏迷,带回府中救治。若无她相救,我早已死在山里。”

“她为何救你?”

“因为她认得我。”我说,“去年春,渤辽使团路过长安,有人行刺使者。我正好在场,挡下一刀,救了使臣性命。当时她也在现场。”

周正言点头,记下。

我接着说:“我在她府中养伤期间,先锋官派人多次来袭。第一次是两个杀手摸进古洞,被她设陷阱逼退。第二次是假冒杂役,抬麻袋想绑我走。第三次是六人夜袭,用奇门阵法引他们入坑,抓了一个活口。”

“那个活口招了吗?”

“没来得及。”我说,“他咬破藏在牙里的毒囊自尽了。但我们搜到他衣服内侧有个暗记,是先锋官亲卫专用的火焰纹。”

周正言眉头皱了一下。“这标记,可有对照?”

“有。”我说,“副将在军营时见过。先锋官亲兵右臂都有同样的刺青。只要抓一个来对,就能确认。”

他又记了几笔。

“最关键的是密信。”我说,“先锋官和渤辽将领有往来。他曾派亲兵送信出城,被驿卒认出。杨柳郡主找到那名驿卒,画了画像。还从被抓杀手身上搜到半张烧剩的纸条,上面写着‘三日后开西门’,正是敌军进攻的时间。”

“现在这些证据在哪里?”

“密信副本在杨柳手中。画像和证词已交太后。活口尸体还在地牢,衣服和标记都留着。只要去查,都能对上。”

他说:“你说他勾结外敌,有何直接联系?”

我答:“渤辽那次伏击,地点、时间、兵力分布,完全不符合常规行军路线。只有内部泄密才会知道我必经之路。而且他们用的是我军哨音暗号,假扮友军诱我入圈。这种机密,全军只有统帅级官员知晓。”

“先锋官是统帅之一。”

“正是。”

厅内安静了一会儿。

周正言合上记录本。“你说的这些,我们会一一核实。若有虚假,按律治罪。若属实,朝廷自会还你清白。”

我说:“我不怕查。每一个字,我都敢当面对质。”

他看着我,眼神变了点。“你伤成这样,为什么不等痊愈再说话?”

“因为拖不得。”我说,“先锋官还在装病不出。流言还在传。士兵们以为我真的通敌。若不尽快澄清,军心要散。”

“你也想报仇?”

“我想的不是报仇。”我说,“我想让阵亡的兄弟们名字重新刻上功勋碑。想让活着的人知道,拼死作战不会被抹杀。想让以后的将军,不敢再贪别人功劳。”

他沉默片刻,转身要走。

走到门口,他又停下。

“你知道吗?”他说,“先锋官今天早上还在喊冤。说你是败坏军纪的逃犯,说我冤枉忠臣。”

我说:“他知道真相压不住了。所以先哭诉,好博同情。”

“你倒看得清。”

“战场上,谁在背后捅刀子,谁在前面拼命,一眼就能看出来。”

他点点头。“你的口供我们会呈报朝廷。在这之前,你不得离开郡主府。”

“我不会走。”我说,“我等结果。”

他带着人走了。

厅里只剩我和杨柳。

我慢慢坐回椅子。全身都在发抖。不是因为虚弱,是因为刚才一口气说了太多。

她走过来,把水递给我。

我没喝。

“你觉得他们会信吗?”我问。

她看着我。“只要你说了真话,就没人能压住它。”

我低头看自己的手。指甲缝里还有泥,是从山洞带出来的。那天晚上,我以为自己会死在那里。

现在我能站在这里,说出全部经过,已经是赢了一步。

外面传来马蹄声,远去。

我知道这事还没完。先锋官不会认输。朝里一定还有人帮他说话。

但我已经做了我能做的。

说真话,不怕死,不躲藏。

这才是一个军人该做的事。

我抬起右手,轻轻碰了碰剑柄上的蓝宝石。

母亲说过,这块石头能护人平安。

我现在不需要平安。

我需要的是公道。

阳光照在地板上,映出一道长长的影子。

我的影子。

不再是躲在山洞里的逃兵。

是陆扬。

大唐的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