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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收回手,掌心还残留着指向远方的力道。风从耳边刮过,带着沙粒打在脸上。马蹄声没停,一直响着。我低头看坐骑,它鼻孔张大,呼出白气,四蹄踏在路上已经不如先前有力。

“歇一会儿。”我说。

副将拉住缰绳,马慢下来。我也勒马,让它走几步喘口气。太阳偏西了,光从侧面照过来,把影子拖得很长。我抬头看天,云层薄,日头还亮,至少能再赶十里路。

副将抹了把脸,手在铠甲上擦了下:“你说……老将军会不会亲自出营门迎咱们?”

我没说话,脑子里一下子跳出画面。辕门前黄旗飘着,老将军拄枪站着,银发绑在脑后。鼓声响起,士兵列队,有人喊:“陆都尉回来了!”声音传遍整个营地。

我想起第一次回营那天。雨下得大,我浑身湿透,右腿被箭擦破,血顺着靴子流。可他们还是敲了三通鼓,全营集合,就为接我回来。老将军一句话没多说,只拍了拍我肩膀。

现在,我又回来了。

不是逃命,不是躲藏,是带着消息回来的。敌军要动,烧哨所的人还没抓,账目里的兵器去向不明。这些事都得查,但我不怕。这次我不是一个人。

“走!”我一拍马颈,“加鞭一步,莫让弟兄们久等!”

马受惊似的扬起前蹄,随即冲出去。副将哈哈一笑,紧跟上来。蹄声重新密集起来,像战鼓一样砸在地上。风更大了,吹进喉咙里干涩刺痛,我不停吞咽,却不停下。

铠甲早就磨得发烫,肩甲边缘压着旧伤,一颠一震就传来闷痛。我右手一直按在剑柄上,指节僵硬。左边腰间的皮囊晃着,地图在里面折了三层,药包也还在。

副将忽然喊:“你记得不?上次进营,杨柳郡主让人送了鸡汤来,说是给你补身子。”

我记得。那天她没露面,只让侍女送来食盒。汤是温的,碗底压着一张纸条,写的是“别拼命”。我把纸条收在贴身衣袋里,后来打仗时被血浸透了,字迹糊成一片。

但现在不一样了。我不是去拼命,是回去守阵地。我要活着回去娶她,堂堂正正站在她面前,请旨成亲。

“你还记得李三河吗?”副将又问。

“记得。”我说,“黑风岭那一战,他替我挡了一箭。”

“死了。”副将声音低下去,“埋在北坡松树下。去年我去看过,坟头草高了,没人剪。”

我没答话。李三河死的时候我在养伤,等我知道消息,人已经火化了。骨灰送回老家,他娘抱着坛子哭了一夜。后来听说,那支箭是从背后射来的,不是敌军,是乱军中自己人误伤。

可真是误伤吗?

我想起先锋官。他当时就在后阵指挥,手里握着调兵令。那一战明明该撤,他却下令强攻。结果死了十七个兄弟,李三河是最后一个倒下的。

现在他又在干什么?是不是还在账本上做手脚?是不是已经把新一批兵器运出去了?

马跑得越来越急,我反而更清醒。每一步都在靠近真相。只要我回到营里,就能调动游哨,能查粮道,能翻账册。我不需要证据齐全才动手,我只需要一个突破口。

副将突然抬手一指:“你看那边!”

我顺着他手指方向看去,远处地势略高,一道土墙隐约可见。墙后有烟柱升起,不是炊烟,是那种长时间燃着的信号烟。那是军营北门的了望台。

我们离得不远了。

“再快点。”我说。

“马撑得住吗?”他问。

“撑不住也得撑。”我夹紧马腹,“现在每一刻都重要。敌军随时可能南下,要是我们晚到一步,防线没布好,百姓就得遭殃。”

副将不再说话,只是加快速度。他的马已经口吐白沫,可他还抽了一鞭。我也跟着提速,双腿夹着马身,右手始终没离开剑柄。

风吹得眼睛发酸,我用力眨了几下。前方官道开始出现车辙印,比之前深,应该是近日有辎重车队经过。我还看到路边插着一根断矛,半截埋在土里,矛尖朝北——这是巡逻兵留下的标记,表示此路通行无阻。

这意味着营里还在正常运转。

但我不能放松。越是看起来平静,越可能藏着问题。先锋官如果真在通敌,一定不会让外人看出破绽。他会装作一切如常,等敌人打进来,再从内部打开大门。

所以我要抢在他前面。

我摸了摸胸前的布袋,杨柳给的药油和平安符都在。还有那张写着“早归”的纸条,被体温烘得微热。这些东西不是累赘,是让我记住为什么而战的东西。

马蹄声越来越密,地面震动感更强了。我能听见远处传来一声号角,短促两响——是巡营换岗的时间到了。这个时间点,老将军应该正在校场点兵。

我想起他说过的话:“带兵的人,不怕死,也不怕苦,就怕看不到希望。”

我现在就有希望。

不是靠谁施舍,是我一步步拼回来的。从被陷害逃亡,到躲在郡主府养伤,再到如今重回战场。我没有退路,也不想退。

副将忽然笑了:“你说,等打完这一仗,咱们能不能回老家喝酒?”

“能。”我说,“到时候我请你喝最烈的酒,吃整只烤羊。”

“别光说不吃啊!”他也大声起来,“还得叫上王五斤,那家伙欠我三吊钱还没还呢!”

“他要是敢不来,”我说,“我就亲自上门抓他。”

我们同时大笑。笑声在空旷的原野上传得很远。马跑得更快了,四蹄几乎腾空。夕阳把我们的影子甩在身后,像两支离弦的箭。

官道两侧的石头桩子越来越多,这是军营外围的界标。再往前五里,就是第一道哨卡。只要通过那里,我就正式归营。

我伸手检查腰带,确认兵符还在。这是我当初离营时留下的凭证,上面刻着我的名字和职务。虽然已经被免职,但这东西还能证明身份。

副将看了我一眼:“紧张吗?”

“不。”我说,“我只是想快点见到老将军,把消息告诉他。”

“他会信你吗?”

“他会。”我说,“因为他知道我是谁。”

风更大了,吹得披风猎猎作响。我看见前方土坡上有个人影一闪而过,背着弓,穿着轻甲——是巡哨兵。说明军营已经开始警戒。

这很好。

我抽出腰间水囊喝了一口,水已经温了,没什么味道。但我喝得很干净,然后把袋子塞回原处。

马开始喘粗气,嘴角泛出白沫。我轻轻拍它脖子:“再坚持一下,马上就到了。”

副将忽然喊了一声:“听!”

我立刻停下动作。

远处传来一阵鼓声。

不是战斗警报,是迎接将领的鼓点。三长两短,节奏分明。

有人在等我们。

我的心跳加快了。不是因为累,是因为知道——我回来了。真正意义上的回来。

我举起右手,向前一挥。

“走!”

两匹马同时冲出,蹄声如雷,直奔前方土坡。坡顶之后,就是军营大门的方向。

鼓声越来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