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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允的到来,如同在豫章这潭深水投下巨石,激起的涟漪首先冲击的,便是彭沅的内心。

军议结束,众人领命而去,唯独彭沅被刘澈与谢允留了下来。书房内,烛火将三人的影子拉长,投在墙壁上,微微晃动。彭沅能清晰地听到自己有些紊乱的心跳声。他知道,决定性的时刻到了。这不仅关乎豫章的战略,更关乎他个人的终极抉择——是站在血脉相连的叔父彭彦章一边,还是彻底倒向对他有知遇之恩、并肩血战过的刘澈。

刘澈没有说话,只是默默斟了一杯热茶,推到彭沅面前。谢允则安静地坐在一旁,目光平静,仿佛在审视,又仿佛在等待。

彭沅端起茶杯,温热的瓷壁却驱不散他指尖的凉意。他深吸一口气,抬起眼,目光在刘澈沉稳的脸庞和谢允深邃的眼神间逡巡,最终,他仿佛下定了决心,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干涩,开口道:“将军,先生……我知道,要行‘里应外合’之策,我是最关键,也最值得怀疑的一环。毕竟,彭彦章,是我的亲叔父。”

他放下茶杯,双手握拳置于膝上,指节因用力而发白。“有些话,憋在我心里很久了。今日,便向将军和先生坦诚。”

“我自幼失怙,是叔父将我抚养长大,授我武艺,教我兵书,此恩如山。”彭沅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复杂的情绪,“我亦曾立志,要辅佐叔父,光耀彭氏门楣。然而……然而这些年,我亲眼所见,叔父的野心,早已超越了作为臣子的本分。”

他的语气渐渐激动起来:“他架空钟匡时,独揽洪州大权,排除异己,任用私人,洪州军政,几成彭家私产!这还不算,他对内横征暴敛以充军资,对外则不断挑衅周边,欲吞并吉州、虔州,将整个江西置于战火之中!我曾数次劝谏,言明‘欲速则不达’,‘根基未固,不宜四处树敌’,可他非但不听,反而斥责我‘孺子无知’,‘畏首畏尾’,甚至……开始忌惮我在军中的声望,将我打发来豫章‘协防’,名为历练,实为疏远!”

彭沅的眼中闪过一丝痛苦和失望:“此次周本围城,他给我的密令,是‘保存实力,伺机而动’!将军,您可知这‘伺机而动’是何意?是让我坐视豫章陷落,甚至……在关键时刻,背后插刀,夺取豫章!此等行径,与禽兽何异?岂是英雄所为?!”

他猛地抬头,看向刘澈,眼神变得炽热而坚定:“反观将军!您与我非亲非故,却在危难之际,信我、用我,与我同食同寝,并肩杀敌!守城血战,您身先士卒,处处皆是死地!为了守住豫章,为了城中的将士和百姓,您几乎流尽了最后一滴血!这份担当,这份气魄,这份与士卒同生共死的赤诚,我彭沅看在眼里,敬在心里!”

他的声音高昂起来,带着一种宣泄后的决绝:“我彭沅读的是圣贤书,练的是卫国艺,所求者,是建功立业,是保境安民,是追随明主,做一番轰轰烈烈的事业!而非助纣为虐,为一己之私,行那背信弃义、屠戮同袍之举!叔父待我虽有养育之恩,但他所为,已背弃了为臣之道,背离了江西百姓的福祉!我若从之,上愧对天地良心,下无颜见江西父老!”

说到这里,他再次离座,单膝跪地,抱拳过头,声音斩钉截铁:“将军!先生!彭沅心意已决!自今日起,我与洪州彭彦章,恩断义绝!我所效忠者,是将军您,是豫章,是江西的未来!里应外合之策,纵是刀山火海,末将万死不辞!请将军与先生,尽管吩咐!”

这一番发自肺腑的剖白,在寂静的书房内回荡。刘澈动容地上前,用力将彭沅扶起,紧紧握住他的手臂,一切尽在不言中。

谢允的眼中也首次露出了毫不掩饰的赞赏之色。他轻轻颔首,道:“彭将军深明大义,弃暗投明,此乃豫章之幸,亦乃江西百姓之幸。你能看清忠奸,辨明大势,殊为不易。”

他走到彭沅面前,低声道:“既然如此,我们便来详议。你在洪州军中,有哪些人,是真正可以信赖,且对彭彦章或钟匡时心怀不满的?有哪些要害位置,是我们必须掌握或破坏的?传递消息,用何种方式最为稳妥隐秘?”

彭沅此刻再无半分犹豫与负担,他凝神细思,将自己所知洪州军内部的派系、将领的性格弱点、粮草囤积之地、军械库位置、关键通道隘口等情报,一五一十,详尽道出。他甚至分析了哪些人可以用忠义打动,哪些人可以用利益诱惑,哪些人则必须避开。

谢允听得极其认真,不时发问,引导彭沅思考得更深、更细。刘澈在一旁,看着这对刚刚形成的搭档,心中大定。他知道,彭沅的彻底归心,不仅仅是得到了一个内应,更是瓦解洪州斗志、赢得江西人心的一面旗帜。

当彭沅领命,带着一整套缜密的渗透与策反计划悄然离开书房后,刘澈看向谢允,长舒一口气:“先生,得彭元让(彭沅)如此,此计已成一半。”

谢允目光幽深:“人心向背,自古便是成败关键。彭将军此举,已为我等赢得了大义名分。接下来,便是要让这‘义’字,化作雷霆之力了。”

豫章城内,针对洪州的巨网,随着彭沅的抉择,开始悄无声息地撒下。而这张网的第一根丝线,便系于这位毅然斩断亲缘、踏上一条更为艰险却也更为光明道路的年轻将领身上。歧路已择,再无反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