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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梁,开平四年,冬。十一月初一。

这个日子在史书上本该一笔带过,却因为一场典礼注定要被记住。这一天,洪州难得放晴。连着下了几天的冬雨总算停了,冬日的太阳挂在天上,没什么温度,但阳光照在这片刚打完仗的土地上,添了几分庄重。

洪州城南,一片原野被清空。之前的农田和村子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座新建的圆形高台。

高台名叫“登闻坛”,仿照古制修建,用巨石和夯土筑成,总共九层,一层比一层小。高台四周,按方位竖着青、赤、白、黑、黄五色大旗。从坛顶到地面,铺着一条汉白玉修成的中轴御道。整座高台没有多余的雕刻,但本身就显得格外雄伟,让人心生敬畏。

天还没亮,这里已经挤满了人,到处都是旗帜。

以登闻坛为中心,方圆十里,全是黑压压的军队。数万名江西军士卒,按部队排成一个个方阵,覆盖了原野。他们穿着新发的黑色铁甲,手持长矛横刀,安静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从高处看,这些方阵散发着一股百战余生的杀气。

方阵前面,是几万名来观礼的百姓。他们衣服破旧,但都仰着头望着那座高台,眼神里混杂着好奇、敬畏和期盼。他们可能不懂什么是国号,什么是王位,但他们知道,那位给了他们土地和饱饭的刘使君,今天要在这里做一件能改变所有人命运的大事。

在士兵和百姓中间,还有几百名特殊的观礼者。

一边是穿着统一青布学袍的豫章书院学生,陆明就在其中。他站在人群里,激动的身体微微发抖。他看着那些杀气腾腾的军阵和那座高台,第一次真切的感受到,自己学的经世致用之学,和这铁血江山是多么的紧密。他好像看到了一个新时代,正在自己眼前拉开序幕。

另一边,是程远、周德威这些刚投降的淮南将领。他们没穿铠甲,只穿着便服,站在指定位置,神情复杂。他们看着严整的军容,感受着百姓发自内心的拥护,再想起自己那支已经散掉的淮南大军,心里很不是滋味,最后都化作一声叹息。他们知道,自己正在见证一个旧时代的结束,和一个新时代的诞生。

“咚——!咚——!咚——!”

辰时正,三声钟鸣从洪州城头传来,响彻天空。

接着,鼓声响起。一百零八面巨鼓同时擂响,声音从军阵深处传来。鼓声沉闷悠长,透着一股祭祀天地般的庄重感觉。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一支非常气派的仪仗,从洪州大开的南门缓缓的驶出。

走在最前面的,是三百名新成立的“忠武营”士兵。他们骑着高大战马,穿着精良的鱼鳞明光铠,手持长戟,背着强弓。他们是刘澈的亲卫,沉默的护卫在旁,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狂热的忠诚。

仪仗中间,是一辆由六匹纯黑色骏马拉着的高车。车身是黑色的,雕着云纹和龙纹,车顶很高,四角挂着金色流苏。

刘澈就站在这辆高车上。

今日的刘澈褪去了一身戎装,头戴十二旒冕冠,前后十二串白玉珠帘遮住了他锐利的眼睛,增添了几分威严。他身上穿着玄底赤纹的礼服,上面绘着日、月、星辰、山、龙等十二章纹,代表着君王的德行与权柄。宽大的衣袖随风摆动,让他本就挺拔的身形显得更加高大。

在他身后,钱元华一身翟衣凤冠,端坐在另一辆稍小的车上。她神情端庄,目光平和,默默看着前方那个男人的背影,眼中满是支持与骄傲。

仪仗在鼓声中慢慢停在登闻坛下。

刘澈在高车上,对着几十万军民,缓缓抬起了手。

“汉王千岁!千岁!千千岁!”

不知谁第一个喊出了声。随即,震天的呐喊声瞬间淹没了整个原野。数万士兵同时用矛杆用力顿地,发出一声巨响。数万百姓跪在地上,对着那个身影,虔诚的叩拜。

刘澈没有说话。他走下高车,独自一人,踏上了那条通往坛顶的汉白玉御道。

九层高台,他一步一步,走得异常沉稳。每登上一层,他都能感到身后那几十万道目光汇聚成的期盼,又重了一分。这不再是一场军事胜利,而是承载了无数人希望的托付。

终于,他登上了坛顶。

坛顶上只放着一张案子,案上摆着三牲、五谷和一杯清酒。谢允早已穿着一身崭新的丞相朝服,恭敬的站在案前。

他看到刘澈,弯腰行了一礼,随即展开手里一卷写在玄色绸缎上的《告天书》。他用庄严洪亮的声音,向四周宣告:

“后梁开平四年,冬月初一。大唐衰败,天下大乱。朱温篡位,神州动荡,百姓遭殃。幸得天命,眷顾江南……”

“镇南节度使刘澈,出身平民,心向汉室。以忠义为名,率领大军,西边平定袁虔,东边攻下江淮,战无不胜,功劳盖世。对内推行均田,对外安抚四方,爱民如子,万民归心。此乃天意,神灵保佑。”

“近来有黄龙现于鄱阳,古鼎出于匡庐。预言说:‘汉室将在南方复兴。’此乃天命的昭示。今天,文武百官、万千百姓,再三请求节帅顺应天意民心,登临王位,安定天下。”

“在此,敬告上天后土、五方神明。刘澈,于今日,在洪州之南,登基为汉王!定国号为‘汉’,改元‘武兴’,以洪州为国都!”

“恳请神明,见证我等诚心,保佑我大汉国运昌隆,万世永固!”

《告天书》读完,谢允退到一旁。

刘澈上前,端起案上的酒杯,向天敬了一下,再向地敬了一下,然后把杯中清酒全部洒在坛上。

“孤,刘澈!”他转过身,面向坛下几十万军民,声音借助内力,如同惊雷一般在每个人头顶响起,“今日在此,对天发誓!继承汉室大统,顺应百姓民心!凡是我汉国土地,一定让耕者有田!凡是我汉国子民,一定让居者有屋!凡是侵犯我汉国的人,不管多远都必将诛杀!凡是背叛我汉国的人,其罪必惩!”

“今日,孤在此封王;他日,愿与各位一起,平定天下,再造乾坤!”

说完,他拔出腰间跟随多年的佩剑,剑指天空!

“大汉!万胜!”

“汉王千岁!大汉万胜!”

随着第一声嘶吼,整个原野彻底沸腾了。所有士兵高举兵器,百姓们也激动的高呼,用尽所有方式宣泄着内心的激动。

刘澈在坛顶,静静看着这一切。然后,他缓缓转身,开始了典礼的第二部分——分封文武,奠定国家根基。

“传孤之令!”

“命,谢允,为汉国丞相,总领国政,百官之首!赐金印,紫绶!”

谢允走出队列,在万众瞩目下,对着坛顶再次行跪拜大礼。他激动的身体微微发抖。自从投奔刘澈以来,他所有的抱负和构想,在这一刻,都化为了这沉甸甸的三个字——“汉丞相”!

“命,张虔裕,为汉国大将军,设大都督府,总统全国军事!赐虎符,可佩剑上殿,入朝无需快步,朝拜时不必通报姓名!”

张虔裕这位沙场老将,此刻也眼含热泪,他单膝跪地,声音洪亮:“臣,张虔裕,必为大汉,肝脑涂地,死而后已!”

“命,刘金,为骠骑将军,兼‘忠武营’都指挥使,守卫京城,掌管王驾护卫!赐金鞭,紫金鱼袋!”

刘金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重重一捶胸甲,声音像打鼓一样!

“命,谭全播,为车骑将军,都督荆、湘军事,镇守西疆!”

“命,周德威,为镇东将军,都督江、浙军事,镇守东疆!”

两位刚投降的大将,听到自己名字的瞬间,浑身一震。他们本以为能得到个普通将军的职位保住富贵就不错了,没想到这位新晋的汉王如此有魄力,直接把东西两面的军务全部托付!这份信任和胸襟,远不是徐温那种多疑的人能比的。

“末将……领命谢恩!”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彻底的敬畏与臣服。

“命,李嵩,为大司农,掌管天下钱粮、户籍、开支!赐银印,青绶!”

“命,程远,为廷尉,掌管天下刑狱、律法!”

“设,吏、户、礼、兵、刑、工六部,各设尚书、侍郎,以处理国家政务……”

“立,豫章书院为‘国子学’,凡考入者,皆为‘国子生’,学成之后,优秀者直接录用为官!”

一条条政令,从刘澈口中清晰而有力的发出。一个全新的、高效的王国官僚体系,在这座高坛之上正式建立。它如同一副坚实的骨架,为这个新生的“汉国”提供了最初的支撑。

“再传孤之令!”刘澈的声音再次拔高。

“颁布,《武兴律》!这是我大汉的根本法典!在律法之内,王子犯法与百姓同罪!在律法之外,凡是对国家有功的人,一定重赏!凡是损害国家的人,一定严惩!”

“即日起,定下朝会议事礼仪,定下官员觐见规矩!以法为准则,以礼为秩序!我大汉,应当是礼仪之邦,也应当是法度之国!”

最后,刘澈的目光投向坛下,钱元华所在的那辆车辇。他的声音在这一刻,变得前所未有的温柔与庄重。

“册封,钱氏元华为汉国王后!母仪天下,入主中宫!赐金册,凤印!”

钱元华在车辇中,在侍女的搀扶下,缓缓站起。她隔着遥远的距离,与坛顶上的丈夫对望。她的眼中,没有对权力的狂喜,只有一种相濡以沫的温情与骄傲。她知道,从这一刻起,她的命运,已经和这个男人,和这个新生的王国,彻底融为一体。

她对着坛顶,远远的行了一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