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穿靛蓝直裰的黄有福冷笑出声,枯树枝般的手指敲着供桌开裂的漆面:老叔公,您那套忍字诀忍得黄家媳妇年年哭嫁衣,忍得祠堂供桌都让老鼠啃了窟窿!
两旁站着的十几个族老顿时炸开锅, 和沉稳淡定的族长黄德昭相比之下,帮忙主持大局的黄福伯倒是沉不住气,他怒气冲冲道:“你说要沉塘就沉塘?你倒是说说!她是偷人了还是怎么了?再说了,你那新媳妇原本就是被她家里面人给绑来强迫和你成亲的!她现在没有告官,要是告官了,你们家和那新媳妇娘家两家都没有好果子吃,这事情,你们最好是问问那新媳妇的意思,现在可比不得以前了,尤其是关乎到性命的事情!”
族长黄德昭微微皱眉,这几年是不太平呀,村里死了好些个婆娘。
话说,这些婆娘们以前也都是“乖乖”的啊,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有些婆娘们敢于反抗了,有的逃婚,有的跑出去打零工再也不回来了,还有的,就像是面前的这位新郎官,居然被反锁在门外,就连洞房都进不去,这不,成为了这几十年的最大笑话。
看着黄德智那身大喜衣服,黄德昭不由得莫名的觉的有些喜感,但是身为族长,他也只能是维持现在的严肃氛围,先观察一下情况再说。
他暗自想到,“自梳女”这几年的名头也是愈发的响亮了,她们打破了传统,不愿意嫁人,自成一派,还很是团结。
黄德昭心里轻轻摇头,你娶谁不好,偏偏要娶那“自梳女”,不对,硬是把“自梳女”强行掳到家里成亲,据说,有几个自梳女偷偷扮成客人溜进了洞房,把那洞房房门给锁了,让他进不去。
黄德智嚷嚷道:“她既然是嫁到我家了,那就是我媳妇了,我管她同意不同意的,这自古以来不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难道还要问她愿意不愿?真是笑话,再说了,“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她生是我的人,死了也是我家的鬼!”
围观的人们虽然是很恼怒但都不知道该如何说,只见人群之中,一位文人模样打扮的青年男人站了出来沉声道:“道理虽然是这道理,可是你那媳妇却是被强抢来的一样,更何况,人家早在去年的时候就已经是成为了“自梳女”了,这不是逼着尼姑还俗成亲一样的?”
围观的众人们点头附和,还是得有文化的人来说才行。
说话的人叫做黄彬先,以前中过秀才,也算是沙头村的名人了,就是不知道,以后这科举考试会怎么样,他还会接着继续考,还是去考那“特科”?
总之,这人可不是一般村民能惹得起的,黄福伯看到黄彬先这样说,很是满意,自己的亲侄子还是明事理的,现在可是不比以前了。
以前可以说,族长就是这村里的天,甚至可以动用宗族私刑,但是,自从那福王被拿下之后,不用县太爷说,他们也都不敢再胡乱动用私刑了!
而这不让新郎进洞房,这事情有些棘手,不存在什么三从四德也和那七出没有关系,这还可是真新鲜的紧,但是,不管怎么说,这《大明律》、《大明会典》也没有关于这类事情的惩罚,还是不要轻举妄动比较好,黄家的这几个主事人那心里面透亮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