罢工风波虽暂时平息，但仙网中那神出鬼没的“煽动性信息流”像一根刺，扎在反贪局每个人的心头。玉帝那边对KpI试点出现的“小小波折”表示了“理解”，但督促我们尽快拿出根治仙网隐患的方案，语气虽缓，压力未减。
“光靠‘守拙’协议被动防御和临时性的网络限流，治标不治本。”公输般在他的工作台前，面前悬浮着“万能符文分析仪”投射出的、代表那诡异信息流的、不断扭曲变形的暗色数据模型，“这东西像是有智慧，能学习，能适应，甚至能利用我们自身的规则进行反击。”
程曦抱着手臂，脸色也不好看：“它上次能煽动仙官罢工，下次就能伪造军令，或者散布更恐怖的谣言。必须在它造成不可挽回的损失前，把它揪出来，彻底清除。”
云璃更是几乎长在了“混沌一号”前面，头上的“清凉油天线”因为长时间超负荷运算，已经有些发烫，闪烁的频率都透着一股疲惫。“它在进化，每次出现，结构都比前一次更复杂，隐藏得更深。常规的扫描和追踪手段几乎无效。我们可能需要……一种更主动、更具攻击性的清除工具。”
“更主动？更具攻击性？”我挑眉，“比如？”
云璃深吸一口气，像是下了很大决心：“比如……一种能够模拟‘病毒’特性，主动搜寻、识别并……吞噬或隔离这些异常代码的‘猎杀’程序。我暂时称它为‘巡天’。”
“巡天猎杀程序？”月老捻着胡须的手一顿，面露忧色，“听起来煞气颇重啊。以毒攻毒，固然是良策，但若此‘猎杀’程序失控，反噬仙网本身，岂非酿成更大灾祸？”
鹤羽清冷的声音响起：“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法。然，须有万全制约。”
哮天犬倒是很兴奋：“汪！猎杀？这个本犬在行！需要本犬把意念注入程序里吗？保证比真的猎犬还凶！”
我揉了揉眉心，技术上的事情我插不上手，但决策需要我来拍板。放任那东西在仙网里，确实是心腹大患。但云璃提出的方案，风险极高。
“有多大把握？”我问云璃。
云璃推了推鼻梁上并不存在的眼镜（这是他高度紧张时的习惯动作）：“理论模型完成度七成。但需要海量算力进行模拟测试，并且……需要一种极其稀有、能承载‘猎杀’逻辑核心的材料——‘虚空星髓’。”
“虚空星髓？”公输般倒吸一口凉气，“那东西只存在于九天罡风之外，无尽虚空裂隙的边缘，是炼制顶级空间法宝的至宝，稀罕程度堪比蟠桃母树结的果子！天庭宝库里有没有存货都难说，就算有，也绝非我等权限能够调用。”
程曦也皱起眉头：“没有‘虚空星髓’作为逻辑载体和稳定器，‘巡天’程序在复杂数据环境中极易崩溃，甚至可能被那未知代码反向侵蚀、同化。”
得，又是一个看似可行，实则卡在资源上的死循环。刚到手还没捂热的五十万仙晶和翻倍配额，在这种级别的资源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就在我们一筹莫展，考虑是不是要写份报告向玉帝申请（大概率被驳回）或者去黑市碰碰运气（风险极高）时，办公室门外传来一阵有节奏的、带着某种奇特韵律的敲门声。
“笃，笃笃——笃。”
这敲门声不疾不徐，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穿透力，仿佛直接敲在人的神魂之上。
众人皆是一愣。反贪局平时门庭若市（主要是来报案的），但这么有“格调”的敲门声还是头一回听到。
“进来。”我扬声道。
门被轻轻推开，一个身影迈着优雅而精准的步子走了进来。
来人穿着一身纤尘不染的月白长袍，袍角绣着繁复而精致的银色云纹，腰间束着一条玉带，悬挂着一枚不断缓慢旋转的、仿佛由星光构成的算盘。他面容俊美，甚至带着几分阴柔，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仿佛计算好弧度的微笑，眼神清澈锐利，扫过办公室时，像是在进行某种快速的资产评估。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那一头银发，并非老者的苍白，而是如同流淌的月华，闪烁着柔和的光泽。他手中还拿着一卷玉简，玉简上隐隐有数字流光闪过。
“在下金算盘，冒昧打扰，还请李局长及诸位见谅。”他开口，声音温和悦耳，每个字都仿佛带着音律，“听闻反贪局近日经费宽裕，业务繁忙，特来毛遂自荐，愿为贵局财务管理、资源优化及……某些特殊项目的预算规划，略尽绵薄之力。”
财务？资源优化？
我们都愣住了。反贪局什么时候需要专门的财务官了？而且这气质，这做派，怎么看都不像是愿意待在反贪局这种“清水衙门”（虽然刚发了笔横财）的人。
“你是？”我狐疑地看着他，暗中示意鹤羽戒备。这人身上仙气纯正，不像邪魔，但那精于计算的气质，总让人觉得不像普通仙官。
“失礼了。”金算盘微微躬身，行了一个古礼，“在下乃散仙一名，无门无派，唯对数字、资源流转之道略有心得。此前云游各界，曾为幽冥地府优化过轮回积分系统，也为西方极乐世界核算过八宝功德池的收支。近日感知天庭气运流转，尤其反贪局财星高照，却又隐有‘财帛不稳’之象，故特来相助。”
他为地府和极乐世界工作过？这来历可真不简单。
“财帛不稳？”我捕捉到他话里的关键词。
金算盘微微一笑，那笑容仿佛用尺子量过：“局长明鉴。贵局虽得陛下赏赐，然坐吃山空，终非长久之计。且贵局所行之事，多涉险阻，未来开销，恐非常规预算所能支撑。譬如……”他目光似无意般扫过公输般工作台上那关于“虚空星髓”的资料碎片，“……某些稀缺资源的获取，便非区区仙晶所能解决。”
我心里猛地一凛！他怎么会知道我们在讨论“虚空星髓”？是猜的，还是……他听到了什么？
云璃下意识地护住了他的“混沌一号”，公输般和程曦也警惕地看着这个不速之客。
金算盘仿佛没有看到我们的戒备，自顾自地说道：“虚空星髓，确乃稀世奇珍。据在下所知，天庭宝库现存三块，皆登记在册，动用需四御联批。黑市之上，近五百年仅出现过一次指甲盖大小，被魔界一位大佬以三座资源丰富的死星换走。”
他如数家珍，听得我们心头更沉。这条路，几乎被堵死了。
“不过……”他话锋一转，那计算般的笑容加深了几分，“在下恰好知道，有一位‘朋友’，手中收藏着一块拳头大小的‘虚空星髓’。只是这位‘朋友’脾气有些古怪，不喜仙晶法宝，只爱与人进行一些……有趣的‘交易’。”
“什么交易？”我立刻追问。有门！
金算盘却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轻轻拨动了一下腰间那星光算盘的一颗珠子，发出清脆的“咔哒”声。“在谈论交易之前，我们是否应该先谈谈……在下的职位与待遇？毕竟，若无正式身份，许多事情操作起来，名不正言不顺，也容易惹人非议。”
我明白了，这家伙是来谈条件的。他看准了我们急需“虚空星髓”，以此为筹码，要加入反贪局。
“你想当反贪局的财务官？”我盯着他，“我们庙小，恐怕容不下你这尊……算盘大佛。”
“局长过谦了。”金算盘从容不迫，“反贪局如今风头正劲，未来不可限量。在下所求不多，一个‘特别财务顾问’的虚职即可，无需天庭编制，挂靠贵局便好。至于待遇嘛……”他又拨动了一颗算盘珠，“只需允许在下，在不违背天庭律法、不损害贵局利益的前提下，利用反贪局的平台和部分闲置资源，进行一些‘合规’的投资与运营，所得利润，我与局里五五分成即可。”
利用反贪局的平台和资源做买卖？还要五五分成？这胃口不小啊！
“若你不肯，那‘虚空星髓’之事，就当在下从未提及。”金算盘作势欲走。
“等等！”我叫住了他。虽然这家伙目的不纯，浑身上下都透着“奸商”的气息，但他确实是我们目前唯一可能获取“虚空星髓”的渠道。没有“巡天”程序，仙网隐患就如同定时炸弹。
我深吸一口气，看向我的智囊团。公输般和程曦对视一眼，微微点头，显然是认为“虚空星髓”优先级更高。月老捻着胡须，低声道：“此子命格与财帛星纠缠极深，虽非正道，但若能以利驱之，或可一用。”鹤羽则淡淡表示：“可控范围内，可试。”
哮天犬歪着头：“汪？他闻起来……像是会把本犬的骨头都标上价码卖掉的样子。”
“好！”我下了决心，“特别财务顾问，我可以给你这个名头。但你的所有‘投资运营’，必须事先向我报备，经我同意方可进行！若有一丝损害反贪局声誉和利益的行为，我立刻让你卷铺盖走人！”
金算盘脸上那计算好的笑容终于变得真切了一些，他优雅地躬身：“谨遵局长之命。那么，作为入职的第一份献礼……”他直起身，从袖中取出一枚非金非玉、烙印着一个古怪符号的令牌，递给云璃。
“拿着这枚‘等价交换令’，去三十三重天外的‘遗忘星河’，寻找一颗名为‘藏珍’的流浪星骸。对守星的那位……嗯，算是‘前辈’吧，出示此令，并提出你们的需求。他自会与你们进行‘交易’。至于交易内容是什么……”金算盘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微笑，“那就看那位前辈的心情，以及你们能付出什么了。”
云璃接过那枚触手温凉、仿佛有无数细小数字在内部流动的令牌，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我。
“遗忘星河？藏珍星骸？”公输般脸色微变，“那可是连星图都未曾明确标注的荒芜之地，传闻空间结构极不稳定，常有虚空兽出没！”
金算盘轻轻拂了拂衣袖，云淡风轻地说：“机遇，总是与风险并存。若连这点勇气都没有，又如何配得上那‘虚空星髓’？更何况……”他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们一眼，“想要对抗隐藏在暗处的敌人，有时候，不得不借助一些……游走在规则边缘的力量。”
他的话，像是一块石头投入平静的湖面。
我们得到了一条可能获取关键材料的途径，却也因此引入了一个神秘而精于计算的“财务顾问”，并且即将前往一个未知而危险的地域，与一个脾气古怪的“前辈”进行一场内容不明的“交易”。
反贪局的路，似乎正在一条看似金光大道，实则两旁布满迷雾和陷阱的方向，越走越远。
而那枚“等价交换令”，又究竟会换来我们急需的“虚空星髓”，还是一个……更大的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