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时会议室的灯开得很亮，桌上摊着厚厚的案卷，技术科的报告、监控截图、证物照片堆了半桌。顾长风给许诺倒了杯热开水，看着她指尖泛白的手，忍不住多叮嘱了句：“要是不舒服，就先停会儿，证据能慢慢查。”
“没时间慢慢查。”许诺接过水杯，指尖贴着杯壁汲取暖意，眼神却已经落在案卷上，没有半分之前的慵懒，“先看温晴晴的证词，这里有个致命矛盾。”
她推过笔录本，指尖精准地落在“凌晨一点半起夜，因睡前喝太多水”那行字上，笔尖划过纸面：“技术科的现场勘查报告里写了，温晴晴卧室的水杯‘杯壁无明显水渍，杯底残留少量干涸茶渍’——茶渍至少24小时没沾水，说明她当晚根本没喝水，起夜的理由是假的。”
顾长风猛地一愣，赶紧翻出勘查报告，果然在“温晴晴住所物证清单”里找到对应的记录。之前技术科只把这当作普通信息录入，没人将“水杯无水印”和“喝太多水起夜”联系起来，此刻被许诺点破，瞬间成了证词的漏洞。
“还有发夹。”许诺又推过证物照片，照片里的银色发夹展开着金属钩，“技术科说钩子纹路和保险柜划痕吻合，但他们没注意‘磨损方向’。”她拿起铅笔，在纸上快速画了两道线，“真正用这种微型钩子开保险柜，钩子受力会往顺时针方向磨损，留下的划痕应该是‘左浅右深’；但保险柜锁芯的划痕是‘左深右浅’，是故意用工具反方向划的，做戏痕迹太明显。”
顾长风凑过去看，纸上的线条对比清晰，再对照照片里的划痕细节，确实如她所说。他想起技术科的结论是“划痕与发夹工具吻合”，却没提方向问题，心里不禁惊讶——她对工具痕迹的敏感，居然比专业的技术人员还强。
“最关键的是这个。”许诺掏出那个从摆件里拆出的存储卡，放在桌上，“你们用普通设备读，只能看到几段无关的对话，比如我送水果时和你的闲聊，却看不到隐藏分区里的内容。”
“隐藏分区？”顾长风皱眉，“技术科用军区的数据分析设备查过，没发现异常。”
“因为需要最新的多层数据解析软件。”许诺的声音稍微低了点，指尖无意识地攥紧水杯，“军区现在的设备还在用去年的版本，识别不了这种加密隐藏分区——里面应该有温晴晴和季渊的通话录音，还有图纸的转移计划，比如什么时候送、送到哪里。”
这话让顾长风彻底愣住了。军区的数据分析设备是三个月前刚更新的，他一直以为是最先进的，没想到还有“识别不了”的隐藏分区。他看着许诺笃定的眼神，心里突然涌起一股陌生感——眼前的人，和那个连织脚垫都嫌弯腰麻烦、吃泡面只泡三分钟的许诺，简直像两个人。
“你怎么知道这些？”顾长风忍不住问，声音里带着疑惑，“隐藏分区、工具磨损方向……这些连技术科的老工程师都没注意到。”
许诺的指尖顿了顿，避开他的目光，拿起水杯喝了口热水，掩饰住喉咙的干涩：“以前在书里看到过，没想到真能用上。”她没说“书”是来自未来的刑侦教材，也没说“卷王模式”解锁了相关知识，只是含糊带过。
顾长风没再追问，却注意到她喝水时手腕微微颤抖，放下杯子时，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他心里一紧，刚想开口，就被许诺的话打断：“没时间纠结这个，现在要做两件事——第一，找技术科借最新的笔记本电脑，我来解存储卡的隐藏分区；第二，联系陈默，让他带一队人提前去废弃工厂外围，确认地下室通风口的位置，我们必须在天亮前进去。”
“好，我现在就安排。”顾长风立刻掏出手机，拨通陈默的电话，语速飞快地交代任务，眼神却时不时落在许诺身上。
她正低头翻看着工厂的地形图，手指在“地下室通风口”的标记上反复确认，眉头微蹙，像是在计算最佳进入路线。阳光透过窗户照在她脸上，能看到细小的汗珠从额角渗出，她却没擦，只是偶尔抬手扶一下额头，很快又专注地看图纸。
顾长风挂了电话，走到她身边，看到她在纸上快速标注出三个备选路线，每个路线旁都写着风险点：“1号通风口靠近岗哨，需声东击西；2号有铁栅栏，需携带切割工具；3号通道狭窄，仅容一人通过，适合突袭。”
这些标注比作战参谋的预案还细致，顾长风看着那娟秀却有力的字迹，突然想起第一次去她宿舍，看到桌上的毛线团乱成一团，她还笑着说“反正织完也是歪的，乱点没关系”。
那个连毛线都懒得理的姑娘，现在却能在生死关头，冷静地规划突袭路线，熟练地分析刑侦证据——陌生感像潮水般涌上来，却又夹杂着难以言说的心疼和欣赏。
“技术科的电脑十分钟到，陈默已经带人去工厂外围了。”顾长风的声音比刚才柔和了些，“存储卡的隐藏分区，要不要等技术科的工程师来协助？你……”
“不用。”许诺抬头，眼神里的锐利还在，却多了点不易察觉的疲惫，“解锁需要的软件我熟，他们来还要重新学，浪费时间。”她看了眼手表，语气更急，“现在是凌晨四点，距离24小时只剩16小时，我们必须在上午十点前拿到隐藏分区的内容，中午前赶到工厂，不然……”
她没说完，却轻轻咳了两声，赶紧用手捂住嘴，肩膀微微颤抖。顾长风立刻扶住她的胳膊，能感觉到她身体的冰凉：“先歇会儿，喝口水，软件我让技术科的人远程传过来，你指导他们操作就行。”
“不行。”许诺挣开他的手，重新坐直，“隐藏分区里可能有季渊的接头暗号，只有我能快速识别，万一技术科的人误删了……”
她的话没说完，指尖突然在桌上滑了一下，铅笔掉在地上。顾长风弯腰捡起，看到她的脸色比刚才更白，连嘴唇都没了血色。
“许诺。”顾长风的声音沉了下来，强行把水杯塞进她手里，“先喝水，等技术科的人来。你的身体撑不住，就算找到证据，你也……”
“我能撑住。”许诺打断他，喝了口热水，声音稍微稳了点，“顾长风，这不是普通的案子——季渊不仅要图纸，还要嫁祸你，让你身败名裂。我们没时间等，必须现在就解。”
她打开刚送来的笔记本电脑，手指在键盘上快速敲击，屏幕上跳出复杂的代码界面。顾长风站在旁边，看着她熟练地输入指令，看着她偶尔扶一下额头却依旧没停手，心里的陌生感渐渐被心疼取代。
他突然明白，不管她是之前那个摆烂的许诺，还是现在这个锐利的许诺，她始终都在为他着想——为了不让他身败名裂，为了不让他的努力白费，她赌上了自己的命。
“找到了。”许诺的声音突然响起，屏幕上跳出一个隐藏文件夹，里面有十几段加密录音，“现在解密，最多十分钟。”
顾长风看着她专注的侧脸，阳光在她睫毛上投下细小的阴影，心里突然涌起一个念头：不管这场战斗结束后她会怎么样，不管她是不是还会变回那个摆烂的姑娘，他都要护着她，再也不让她受半点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