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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长风的宿舍里,台灯亮着暖黄的光,却照不进书桌角落的阴影。他坐在木椅上,手里攥着那个牛皮档案袋,指腹反复摩挲着粗糙的纸边——从工厂回来已经三个小时,档案袋就没离开过他的手,像块烧红的烙铁,烫得他不敢打开。

“吱呀”一声,门被轻轻推开,周建明端着碗热汤走进来,蒸汽裹着葱花的香味飘散开:“还没吃晚饭吧?炊事班留的鸡蛋汤,快趁热喝。”他把碗放在桌上,瞥见顾长风手里的档案袋,眉头皱了皱,“还没看?”

顾长风抬头,眼底带着红血丝,声音哑得厉害:“没敢。”他把档案袋放在桌角,推远了些,像是在躲避什么,“季渊的话总在耳边响,我怕……怕里面的东西,会推翻我一直信的事。”

周建明拉了把椅子坐下,喝了口汤,语气放得轻:“你爹是什么人,我们都清楚。当年他办季家的案子,多少人盯着,要是真有问题,早被翻出来了。季渊就是想搅乱你的心思,你别上当。”

“我知道。”顾长风拿起汤碗,却没喝,只是盯着碗里的鸡蛋絮,“可我爹退休前,总对着一张旧照片叹气,还说‘有些事,不是非黑即白’。那时候我没懂,现在想来,他是不是早就知道有问题?”

周建明沉默了。他和顾长风一起长大,顾建军的为人他比谁都清楚,可季渊既然敢拿出“绝密档案”,就不可能是空穴来风。他拍了拍顾长风的肩膀:“不管里面写什么,看了总比憋着好。真有问题,咱们一起查;要是假的,也能让你彻底放心。”

顾长风点点头,端起汤碗喝了一口,热汤滑过喉咙,却没暖到心里。周建明走后,宿舍里又静下来,只有墙上的挂钟“滴答”响,敲在他心上,每一声都像在催他打开档案。

他深吸一口气,拿起档案袋,指尖捏着封条的裂口,轻轻一扯,“哗啦”一声,泛黄的纸页从袋里滑出来,散落在桌上。最上面的一页,标题赫然写着“季鸿远走私案补充调查记录”,落款日期是2000年——正是他父亲退休的前一年。

顾长风的手指发抖,拿起第一页,逐字逐句地看。上面写着:“经核实,季鸿远于1997年曾协助警方打击跨境走私团伙,提供关键线索,后因生意亏损,误入歧途,走私金额较初始指控减少60%……”

他的呼吸猛地顿住——当年的判决书上,季鸿远的走私金额是“巨额”,可这份记录里,却写着“减少60%”,还提到季鸿远曾协助警方。这和他从小听到的“铁案”,完全不一样。

他继续往下翻,第二页是份询问笔录,被询问人是当年的缉私警老李。上面写着:“顾队(顾建军)让我修改部分证词,称季鸿远‘拒不配合调查’,实际季鸿远主动交代了所有情况……”

“修改证词?”顾长风的声音发颤,他拿起第三页,是份银行流水——上面显示,季鸿远案发前,曾给一个匿名账户转了五万块,而账户的开户人信息,被划掉了,只留下一个模糊的签名,像极了他父亲的笔迹。

他的心跳越来越快,指尖沾了汗,捏着纸页的边角都皱了。第四页是份医院的诊断报告,是季鸿远妻子的——上面写着“重度抑郁症,因丈夫被判刑,无人照料,于1999年自杀”,旁边还有一行小字:“顾队曾私下安排医生为其治疗,后因上级压力,被迫中断……”

顾长风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脑海里闪过父亲的样子——小时候父亲教他写“正直”两个字,说“做人要对得起良心”;退休时父亲握着他的手,说“在军区要守规矩,别学我当年”。那时候他以为父亲只是谦虚,现在才懂,父亲说的“别学我”,是带着愧疚的。

“叮铃铃——”

手机突然响了,是许诺打来的。顾长风深吸一口气,按下接听键,尽量让声音听起来正常:“喂?”

“你在哪呢?我做了点面条,给你送过去?”许诺的声音带着笑意,还能听到旁边织机的“咔嗒”声,“今天扎染厂收了个新徒弟,学得可快了,我跟你说……”

顾长风听着她的话,心里却像被刀割一样疼。他想跟她说档案的事,想问问她该怎么办,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不用了,我在忙训练计划,晚点回去吃就行。你早点休息,别太累。”

“哦,好。”许诺的声音里带着点失落,“那你记得吃饭,别又忘了。”

“嗯,知道了。”顾长风挂了电话,把手机扔在桌上,重新拿起档案,继续往下翻。后面的几页,全是零散的证据——有父亲和季鸿远的通话记录,有两人一起吃饭的发票,还有一份没写完的申请书,父亲想为季鸿远申请减刑,却被划掉了名字。

最后一页,是张黑白照片。顾长风拿起照片,指尖触到冰凉的相纸,呼吸瞬间停止——照片上,父亲穿着警服,季鸿远穿着中山装,两人站在一棵槐树下,搂着彼此的肩膀,笑得像亲兄弟。背景里的小卖部,是他小时候常去的那家,他还记得父亲带他去买糖时,见过季鸿远一次,当时父亲只说“是老朋友”。

“老朋友……”顾长风喃喃自语,眼泪突然掉下来,砸在照片上,晕开小小的水渍。他一直以为父亲和季鸿远是水火不容的对手,却没想到,他们是老朋友,父亲甚至为了他,修改了证词,背负了愧疚,退休后还在偷偷自责。

“为什么……”顾长风把脸埋在手里,声音哽咽,“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要一个人扛着?”

墙上的挂钟敲了十下,宿舍里的灯依旧亮着,却显得格外冷清。档案散落在桌上,每一张纸,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尖刀,刺向他坚守了一辈子的信仰——他一直以为父亲是“铁面无私”的英雄,可现在才知道,父亲也是个会犯错、会愧疚、会为了朋友违背原则的普通人。

他拿起照片,看着父亲的笑容,心里满是矛盾——该怪父亲隐瞒真相,还是该理解他的无奈?该相信当年的“铁案”是错案,还是该认为父亲有不得已的苦衷?

“顾队,季鸿远是我朋友,可我是警察,我得办案。”

“长风,做人要正直,可有时候,正直会让你失去很多。”

“有些事,烂在肚子里,比说出来好。”

父亲的话,一句句在耳边响起。顾长风终于明白,父亲退休后的叹气,父亲看着旧照片的眼神,父亲说的“不是非黑即白”,都是因为这份愧疚。他为了职责,办了朋友,为了朋友,改了证词,最后却在愧疚里过了一辈子。

顾长风把档案重新装进袋里,紧紧抱在怀里,像抱着父亲的秘密。他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的训练场——月光洒在跑道上,亮得像条银带。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份档案,不知道该怎么告诉许诺,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父亲的遗愿。

或许,父亲从来没想过让他知道真相。或许,有些真相,真的不如不见。可现在,他知道了,就必须面对——他要查清楚,当年父亲为什么要修改证词,季鸿远的案子到底还有多少隐情,父亲的愧疚,到底该怎么弥补。

顾长风擦干眼泪,把档案锁进抽屉里,钥匙放进贴身的口袋。他看着桌上的鸡蛋汤,已经凉了,却还是端起来,一口一口地喝——不管真相多残酷,他都要撑下去,为了父亲,为了许诺,也为了自己心里的那份“正直”。

窗外的风,吹得窗帘轻轻晃。顾长风知道,从打开档案的那一刻起,他的世界,已经不一样了。但他不会逃避,因为他是顾建军的儿子,是许诺的依靠,他要像父亲一样,扛起责任,哪怕这份责任,带着疼痛和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