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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舍里的台灯拧到了最暗,暖黄的光晕刚好罩住桌面,把窗外的夜色挡在光圈外。许诺手里捧着温好的搪瓷杯,指尖碰着杯壁上的咸鱼图案,耳边是顾长风轻轻翻书的声音——他把《西方个人主义思潮简史》摊在腿上,却没看,眼神落在她的发顶,像有话想说,又在慢慢攒着勇气。

“以前在另一个世界,我天天加班到后半夜。”许诺先开了口,声音轻得像融进了台灯的光里,“领导说‘多加班才能评优’,同事说‘卷起来才不会被淘汰’,我跟着熬,熬到胃出血,才发现我根本不想争那些——我就想下班能喝碗热粥,周末能睡个懒觉,不用跟人比谁更‘优秀’。”

顾长风的手指顿了顿,把书合上放在桌角,身体往她这边倾了倾:“所以你来到这儿,才想‘躺’着开厂子?不想被‘模范’‘荣誉’捆着?”

“嗯。”许诺点头,喝了口温水,“刚开始只是想活下去,后来租了染房,煮第一锅艾草汁的时候,闻着草木香,突然觉得踏实——不用跟人比,不用逼自己,染布、卖布,赚够吃饭的钱,就很好。遇见你之后,觉得这样的日子更稳了,却又怕你把我往‘卷’的路上推。”

“我以前不懂‘卷’是什么意思,看了书才明白,是逼着自己跟人比。”顾长风伸手,轻轻攥住她的手,指尖有点凉,却攥得很稳,“我小时候也‘卷’,跟班里的同学比谁考的分数高,跟邻居家的小子比谁更讨我爸喜欢。我爸总说‘男人要争口气’,我就以为,只有‘争’来的才是好的,只有‘给最好的’才算对人好。”

他顿了顿,喉结动了动,声音低了些:“我妈说我蹲柴房哭那次,不是因为考了第二,是怕我爸觉得我‘没出息’,怕他以后出任务回来,不先喊我的名字。后来我当了兵,跟战友比谁训练成绩好,跟同级比谁先提干,也是怕‘不够好’——怕不够好,就留不住想留的人,守不住想守的东西。”

许诺的心像被轻轻揪了一下,她反握住顾长风的手,指腹蹭过他掌心的薄茧——那是常年握枪、练体能磨出来的,也是他逼自己“够好”的痕迹。“你不用总逼自己的。”她看着他的眼睛,台灯的光落在他眼底,映出小小的自己,“你现在已经很好了——会帮我修染锅,会学绣咸鱼,会记得我喜欢红枣糖糕,这就够了。”

顾长风沉默了很久,久到窗外的虫鸣都歇了一阵,才慢慢开口,声音里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我怕……我怕你随时会消失。”

许诺的呼吸猛地顿住,手里的搪瓷杯差点歪了。

“你有时候说的话,做的事,跟这里的人不一样。”顾长风的手指攥得更紧了些,眼神里满是藏了很久的慌,“你说‘个体边界’,说‘不想内卷’,说‘自由选择’,我一开始听不懂,后来才慢慢觉得,你好像不属于这里——像一阵风,哪天想走了,就会带着你的染锅、你的咸鱼布片,消失得没影。”

这话像颗小石子,砸在许诺的心里,漾开一圈又一圈的软。她终于明白,他之前的固执、他的“规划”、他非要给她“最好的”,都不是想改造她,是怕她像不属于这里的人,哪天会突然离开。

“我不会走的。”许诺放下搪瓷杯,双手捧着他的脸,指尖轻轻蹭过他的眉骨,“向阳寄来的相册你看了,原身的照片里,有她在田埂上跑的样子,有她染布的样子——那些也是我的牵挂。还有老张师傅,小徒弟,染房里没煮完的艾草汁,窗台上没绣完的咸鱼布片,还有你……我的根已经扎在这儿了,怎么会走?”

顾长风的眼眶慢慢红了,他伸手把她揽进怀里,下巴抵在她的肩窝,声音闷在她的衣服里:“我以前总怕给的不够多,怕留不住你。现在才知道,留得住你的不是‘荣誉’‘规划’,是跟你一起煮染汁,一起看电影,一起说心里的怕——是让你觉得,这里有你想守的东西。”

“对。”许诺靠在他怀里,闻着他身上淡淡的墨香和皂角味,心里满是安稳,“我想守的,从来不是什么大富大贵,是有人懂我怕热闹,懂我想‘躺’着过;是有人愿意陪我绣歪掉的咸鱼,陪我喝凉掉的绿豆汤;是有人把我的怕,当成他的牵挂——顾长风,你已经做到了。”

顾长风没再说话,只是收紧了胳膊,把她抱得更紧。台灯的光落在两人交叠的影子上,落在桌角的相册和书本上,落在那两张叠在一起的电影票上——红色的票根还带着点油墨香,像在见证这场把心剖开的长谈。

窗外的月亮慢慢爬过树梢,把银辉洒在窗台上。许诺能听见顾长风的心跳,稳而有力,像在跟她的心跳慢慢合着节拍。她知道,从这一刻起,他们之间再也没有看不见的鸿沟——他懂了她的“躺”不是懈怠,是想守着踏实;她懂了他的“争”不是固执,是怕失去牵挂。

“明天早上,咱们去染房煮新的艾草汁吧。”顾长风的声音在她耳边轻响,带着点刚睡醒似的沙哑,“我学了新的煮法,老张师傅说加一点点槐花蜜,染出来的布会更软。”

“好啊。”许诺笑着点头,手指轻轻勾着他的衣角,“还要把向阳寄来的咸鱼干蒸上,配着粥吃。”

“嗯,都听你的。”

台灯的光依旧暖着,夜色里没有了之前的冷战和不安,只有两颗敞开的心,在慢慢靠近,在把彼此的牵挂,织成往后日子里最踏实的模样——没有轰轰烈烈的“最好”,只有平平淡淡的“一起”,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