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染房的槐树下,艾草汁的热气渐渐散了,浅绿的染布挂在晾衣绳上,被风一吹,轻轻晃着,像一片小云彩。许诺坐在石凳上,手里拿着块刚绣好的咸鱼布片,针脚比之前整齐了不少,顾长风蹲在旁边,帮她把散开的线轴缠好,手指笨拙却认真,偶尔蹭到她的手背,会像触电似的轻轻缩一下,又很快凑回来。

“下午我跟老张师傅说求婚的事,他肯定高兴。”顾长风一边缠线,一边小声说,眼神落在她手里的布片上,“要不要买块新的红布?求婚的时候,你披着红布,好看。”

许诺抬起头,笑着摇了摇头,把布片放在石桌上:“不用买新布,我这里有块之前染的浅红布,够了。其实求婚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得先有个共同的目标——比如染房接下来怎么弄,以后的日子怎么过,这些比形式重要多了。”

顾长风的手顿了顿,缠线的动作停了下来。他抬起头,看向许诺,眼神里满是认真:“共同的目标?你想怎么弄染房?我之前听你说,想加儿童款的扎染,是不是真的?”

“嗯,想试试。”许诺点头,手指指了指晾衣绳上的小尺寸染布,“上次军嫂们来买布,说想给孩子做小褂子,市面上的花色太单调。我想染点带小咸鱼、小花朵的,孩子肯定喜欢。就是不知道染料够不够,还得跟老张师傅商量商量,怎么调更鲜亮的颜色。”

“染料的事我来办!”顾长风立刻接话,语气比平时更轻快,“我跟后勤科的老李说,让他帮忙留着松烟、苏木这些染料,下次进城,我再去供销社多买些。你要是想调新颜色,我晚上跟你一起试,多煮几锅,总能试出来。”

旁边的老张师傅蹲在染锅旁添煤,听着他们的话,忍不住笑了:“你们俩这才像过日子的样子!以前小诺一个人琢磨染布,总怕料子不够、染料不足;长风以前来厂里,就只会帮着搬布,啥也不问。现在倒好,一个想款式,一个想办法,比我跟你张婶当年还合拍。”

小徒弟拿着个刚煮好的红薯跑过来,递到两人中间:“许姐,顾大哥,你们一起做儿童款,我帮你们绣图案!我现在绣咸鱼越来越熟练了,还能绣小花朵,上次给我妹妹绣了个,她可喜欢了!”

许诺接过红薯,掰成两半,一半递给顾长风,一半自己拿着:“好啊,以后你就是染房的‘小绣娘’,咱们一起把儿童款做起来。等卖了钱,咱们换个大的染锅,再添台新的缝纫机,省得你总跟老张师傅抢着用旧机器。”

“换染锅的钱我来攒!”顾长风咬了口红薯,甜糯的味道在嘴里散开,心里也暖烘烘的,“我这个月的津贴省着点花,再跟财务科预支半个月的,应该够买个新染锅了。缝纫机的话,我托人去市里的百货大楼问问,看能不能弄到票。”

许诺看着他认真的样子,心里像被温水浸过,软得一塌糊涂。她想起以前染房遇到难处,她都是自己扛着,怕跟他说会添麻烦;现在却能自然地跟他聊染房的规划,聊未来的日子,不用藏着掖着,不用怕他觉得“不重要”——这种把“我的事”变成“我们的事”的感觉,比任何求婚形式都让她踏实。

“其实不用预支津贴,”许诺轻轻碰了碰他的胳膊,“我这里还有些卖布的积蓄,够买染锅了。缝纫机的票慢慢来,不着急,咱们先把儿童款做出来,等赚了钱再换也不迟。”

“那不行,你的积蓄是你开染房的本钱,不能动。”顾长风立刻反驳,语气很坚定,却没了之前的固执,带着商量的软,“我的津贴本来就是给你花的,攒着也是攒着,用来买染锅,是咱们共同的事,该花。”

老张师傅看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样子,忍不住叹了口气:“以前总担心小诺一个人太辛苦,现在有长风帮着,我也放心了。夫妻就是这样,得有共同的念想,一起琢磨事,一起往前奔,日子才过得有劲儿。”

顾长风没说话,只是伸手,轻轻握住许诺的手。她的手心沾了点染汁,有点糙,却暖得让人安心。他想起之前因为“军属模范”跟她吵架,想起冷战时的不安,再看看现在——两人坐在槐树下,聊染房的规划,聊孩子款的扎染,身边有老张师傅和小徒弟的笑声,风里有染布的清香,这才是他想要的“好日子”,不是靠荣誉和排面撑起来的,是靠两个人一起的心意,一点点搭起来的。

“晚上我跟你一起试染料吧。”顾长风的声音很轻,却带着笃定,“你说怎么调,我就怎么煮,煮到你满意为止。要是晚了,咱们就在染房煮点面条,加个鸡蛋,跟以前一样。”

“好啊,”许诺笑着点头,手指轻轻勾着他的掌心,“我还剩点向阳寄来的咸鱼干,晚上煮面条的时候放进去,鲜得很。”

风又吹过槐树叶,沙沙的响,晾衣绳上的染布晃得更厉害了,浅绿、浅红、浅蓝,凑在一起,像一幅软乎乎的画。顾长风看着身边的许诺,看着她眼里的笑意,突然明白,他们的感情早就不是初期那种“喜欢”了——不是因为她染布好看,不是因为他能保护她,而是因为他们能一起聊染房的难处,一起规划未来的日子,能把对方的“想做”当成自己的“要做”,能在平凡的小事里,找到一起走下去的劲儿。

这种融合,不是改变彼此,是接纳彼此的不同后,自然而然地把“我”变成“我们”。没有轰轰烈烈的誓言,没有隆重的形式,只有槐树下的闲聊,染锅里的染料,还有一起煮面条的约定,却比任何甜言蜜语都更能让人心安。

“等儿童款做出来,咱们去镇上摆摊,”顾长风看着晾衣绳上的染布,眼神里满是期待,“我帮你扛布,帮你收钱,你就负责跟人介绍款式,好不好?”

“好啊,”许诺点头,靠在他的肩膀上,闻着他身上淡淡的皂角味和染布香,“到时候咱们再带点糖糕,卖完布,一起去吃碗馄饨。”

槐树下的阳光正好,暖烘烘的落在两人身上,落在晾着的染布上,落在石桌上的咸鱼布片上。他们的感情,就像这慢慢晾干的染布,经过了冷水的浸泡、热气的蒸煮,终于褪去了生涩,变得柔软而坚定,真正融在了一起,成了彼此生命里最踏实的依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