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欢迎光临图书迷!
错缺断章、加书:站内短信
后台有人,会尽快回复!
  • 主题模式:

  • 字体大小:

    -

    18

    +
  • 恢复默认

卓瑶那声变调的“阿姐”如同投入死水中的石子,惊醒了悲痛欲绝的卓玛。

卓玛抬起泪眼模糊的脸,看到僵立在不远处、脸色惨白的妹妹,又看看怀中丈夫惨死的模样,巨大的悲痛瞬间化作了汹涌的怒火和怀疑!她猛地推开搀扶她的人,踉跄着冲向卓瑶!

“是你?!卓瑶!是不是你!”卓玛的声音嘶哑破裂,充满了绝望的疯狂,“你恨他!你一直看不起他!是不是你害死了他?!”

卓瑶被姐姐状若疯魔的样子吓得连连后退,下意识地辩解:“不是我!阿姐你疯了!我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卓玛尖声打断她,眼神里充满了绝望和恨意,歇斯底里地哭喊着,“就因为那天他指认你用了‘睡睡粉’?你就怀恨在心,用这种残忍的手段报复他?!”

就在这时,一直在旁边阴沉着脸查验尸体的寨老,忽然从货郎破烂的口袋里,摸出了一个小巧的、已经有些变形的苗银铃铛。铃铛上沾着暗褐色的血迹。

几乎是同时,另一位长老也从货郎被撕裂的裤腿上,小心翼翼地捏起一撮明显不属于人类的、粗硬的黑色动物毛发。

那铃铛的样式……我下意识地看向卓瑶。她辫梢上原本缀着的几个小铃铛,似乎确实少了一个。

而那撮黑色毛发……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投向了卓瑶脚边那只正不安低吠的下司犬——阿黑。它的毛发颜色,与长老手中的那撮,几乎一模一样!

证据似乎瞬间指向了卓瑶!

卓瑶自己也愣住了。她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自己辫子上缺失铃铛的位置,又看看长老手中的铃铛和那撮黑毛,脸色瞬间由白转青,再由青转白。“不……不是的!我的铃铛是前几天就丢了的!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在那里!那毛……阿黑一直跟我在一起,它……”

“啪——!”

她的话还没说完,一记响亮的耳光重重地扇在了她的脸上!

卓玛用尽了全身力气,打完这一巴掌,自己也摇摇欲坠。她指着卓瑶,眼泪混合着绝望和愤怒滚滚而下,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你还狡辩!证据确凿!就因为……就因为他指认了你用‘蛊’?你就下这样的毒手?!卓瑶!你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

卓瑶捂着脸,火辣辣的疼痛和巨大的委屈瞬间淹没了她。她一生要强,被父亲责罚、被寨民畏惧她都从未掉过一滴眼泪,可此刻,被自己最亲的姐姐如此指控、如此痛打,她的眼圈瞬间红了。

“我没有!阿姐!你信我!我真的没有!”她带着哭腔大声辩驳,眼泪终于忍不住滚落下来,“我是讨厌他!我是任性!可我怎么会……怎么会杀他?!他是你的丈夫啊!”

她的解释在“确凿”的证据和卓玛的悲痛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寨老面色铁青地看着这一切,目光锐利地扫过哭泣的卓瑶、悲痛欲绝的卓玛、那枚铃铛和那撮毛发,最后,他的视线若有似无地、极其快速地与一直沉默旁观的乌执交汇了一瞬。

乌执绿色的眼眸深不见底,没有任何表示。

寨老深吸一口气,沉痛地开口,声音响彻全场:“够了!都安静!”

他举起手中的铃铛和毛发:“证据在此!卓瑶嫌疑重大!但此事关乎人命,更关乎寨子清誉,我以寨老之名起誓,定会彻查清楚,秉公处理!在真相水落石出之前,卓瑶禁足家中,不得踏出半步!阿黑带走看管!”

这个处置,暂时压下了现场的骚动,但也几乎坐实了卓瑶的嫌疑。

众人议论纷纷地看着卓瑶被带走,看着她第一次在众人面前流下委屈而无助的眼泪。卓玛瘫坐在地,望着丈夫的尸体,再次失声痛哭。

我看着这姐妹反目、阴阳两隔的惨剧,心里很不是滋味。回去的路上,我忍不住对身旁沉默的乌执低声道:“卓玛……真是太可怜了。”

乌执脚步未停,侧过头看了我一眼,绿色的眼眸在暮色中显得格外幽深,他忽然反问:“你在可怜她?”

我一愣:“难道不可怜吗?丈夫死得那么惨,凶手还可能是自己的亲妹妹……”

乌执没有再说话,只是唇角似乎极轻地勾了一下,那笑意冰冷而模糊,快得像是我的错觉。

回到小楼,廊下一只正在拟态伪装、等待飞虫的变色龙猛地弹出舌头,精准地捕获了猎物。然而下一刻,一只不知从何处飞来的雀鸟疾掠而下,尖喙一啄,便将那只刚刚饱餐一顿的变色龙衔走了。

乌执驻足,饶有兴致地看着这弱肉强食的一幕,忽然轻声说:“你看,有时候,太过费力地伪装自己,有时也会适得其反,成了他人眼中的饵食。”

我还在想着卓玛姐妹的事,闻言下意识地反驳:“那不过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罢了。弱肉强食,本就是自然法则,谈不上什么伪装和适得其反。”

乌执转回头,看了我一眼,唇角似乎极轻微地向上弯了一下,那笑容淡得几乎看不见,却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意味。

“或许吧。”

他没有再说什么,转身回了房间。

我独自站在廊下,回味着他那句似乎意有所指的话和那个莫名的笑。

第二天,寨老召开了长老会。过程无人知晓,只知最终结果很快公布了出来:卓瑶杀害姐夫,证据确凿,念其年少,免于偿命,但将被永久驱逐出巫滕寨,永世不得回归。而货郎的尸体,将在明日后,卓瑶被驱逐出寨的同时,下葬。

这个结果在寨子里引起了不小的震动,但大多数人似乎都接受了这个“公正”的审判。

沈文渊自那日受惊后便没有回寨老家住,乌执派人去找,发现他竟在寨子角落的柴垛后缩着冻了一晚上,神志更加不清,发起了高烧,嘴里反复念叨着“蛊虫吃人”、“黑狗”、“铃铛”之类的疯话,已被送回了寨老家休息。

傍晚,乌执在廊下捣药时,忽然抬眸问我:“你信蛊吗?”

我正想着沈文渊的疯状和货郎的死状,闻言毫不犹豫地回答:“那都是话本子里骗人的玩意儿,无稽之谈。你别听我表哥胡说,他那是吓疯了。”

乌执捣药的动作顿了顿,抬眼看我,绿色的眼眸在夕阳余晖下显得格外深沉。

他没有说话,只是极轻地笑了一下,那笑声低沉,意味不明。

然后,他低下头,继续专注地捣着石臼里的药材,仿佛刚才那个问题,只是随口一提。

唯有那咚咚的捣药声,在渐浓的暮色里,一声声,敲得人心慌。

而我,却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那证据……出现得未免太巧合了些。

乌执那句关于“伪装”和“黄雀”的话,又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看着远处寨老家那气派的吊脚楼,心里蒙上了一层更深的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