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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中的身影动了动。

乌执微微抬起头,看向门口的方向。向来顺滑如瀑的黑发被汗水与血水浸透,黏腻地贴在他苍白得毫无血色的脸上。随着他的动作,那些趴在他身上吮血的毒虫仿佛接收到了某种指令,开始窸窸窣窣地、缓慢地从他身上退散开来,重新隐没入周围的黑暗之中。

更让沈知意感到诡异和生理极度不适的是,那些被毒虫咬出的、原本正在渗血的伤口,竟然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愈合!只留下一些淡粉色的新肉痕迹,仿佛刚才那恐怖的一幕只是她的幻觉。

他扶着冰冷的墙壁,有些艰难地站起身。上身依旧赤裸,下身只围着一条男款苗服常用的黑紫色半裙,赤着脚,一步一步朝沈知意走过来。

月光照在他身上,那些尚未完全消退的伤痕和苍白的皮肤形成强烈对比,他这个样子,简直像是刚从血腥地狱里挣扎爬出的恶鬼,带着一种令人胆战心惊的脆弱与邪异。

沈知意下意识就想转身逃跑,可双腿却像灌了铅一样,死死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不是说了……”乌执开口,声音是从未有过的虚弱和沙哑,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叹息,“不让你来吗……”

他走到沈知意面前,似乎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身体一晃,便直直地朝着沈知意栽倒过来。

沈知意本能地伸出手,扶住了他冰凉而沉重的身躯。乌执整个人倒在她怀里,头颅无力地靠在她肩头。他身上的皮肤已经恢复了往常的微凉,背上那只蝴蝶刺青,在月光的映照下,颜色变回了深邃的墨蓝,静静栖息,仿佛刚才那妖异的血红只是错觉。

“你……你这是怎么了……”沈知意僵硬地搀扶着他,声音依旧带着未散的惊悸。

乌执靠在她身上,闻言,竟然极轻极虚地笑了一声,气息拂过她的耳畔:“阿意……是在关心我吗?”

沈知意心头一紧,立刻闭口不言,过了几秒,才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一样,矢口否认,语气生硬:“不是!要不是因为你给我下了那该死的情蛊,影响了我的心神,我才不会在意你的死活!”

乌执靠在她身上,沉默了几秒。那沉默里似乎带着一种无奈的重量。然后,他用一种近乎错觉般的、带着细微哀求的语气,低声道:“阿意……不要说这些……让我伤心的话。”

沈知意再次闭上了嘴,抿紧了唇。

这间充斥着虫腥和血腥味的屋子实在让她无法忍受。她咬了咬牙,用尽力气,半扶半抱地将虚弱无力的乌执搀扶起来,一步步艰难地挪下楼,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将人安置在自己的床榻上,沈知意便立刻松开了手,仿佛沾染了什么不洁之物。她走到窗边,背对着床,望着窗外沉寂的寨子出神,不再理会身后的人。

乌执这一觉睡得并不沉,约莫一个小时后便醒了。他睁开眼,发现自己身上盖着的是沈知意平日里盖的那床被子,带着她身上淡淡的、与这苗寨格格不入的馨香。而她,并没有将他随意扔在地上,而是将他安置在了相对舒适的床榻上。

这个认知,让乌执低着头,唇角难以抑制地、微微上扬了一个几不可察的弧度。

他看向坐在窗边、身影在月光下显得有些单薄的沈知意,主动开口,声音虽然依旧有些沙哑,但比之前好了许多:“每三个月,月圆前后,我体内蕴养的百毒会失衡,需承受三日蛊毒反噬之苦。”

沈知意闻言,微微一愣,随即拧眉看向他,语气带着惯有的刺:“你告诉我干嘛?不怕我在你最虚弱的时候,给你补上一刀,然后逃之夭夭?”

乌执抿了抿唇,如墨般深邃的眸子定定地望着沈知意,那里面似乎有微光闪烁,语气带着一种奇异的笃定:“昨晚,你来看我了。”他顿了顿,补充道,“你关心我。”

这个人真是奇怪。明明之前说过不会再信她,此刻却如此坦然地将自己的弱点告知,甚至固执地从她违背警告的行为中,解读出“关心”的意味。

沈知意心中腹诽,但依旧固执地将一切归因于情蛊。没有那只虫子,她肯定巴不得他死了才好,怎么可能去看他?

这么想着,她顿了顿,不再看他,扭过头继续望着窗外,语气变得漫不经心,带着刻意的疏离:“不是说了吗,是因为你的情蛊,我才会被迫‘关心’你。”

“不是蛊。”乌执低声喃喃,声音轻得几乎消散在空气中。

沈知意没听清,下意识反问:“什么?”

乌执却不再说话,只是沉默地看着她的背影。

情蛊,并非外界传闻那般,一旦种下便会让人盲目地情根深种。它更像是一种桥梁,一种放大器,其效果需要下蛊者主动催动才能显现。昨夜沈知意推开四楼那扇门,是她自己的决定,是她内心深处某种无法完全压抑的关切驱使她战胜了恐惧,与情蛊无关。

可是这些,乌执没有向沈知意解释。

他宁愿她将一切归咎于蛊虫,或许……是因为他心底还残存着一丝卑微的期盼,期盼着哪怕是因为蛊虫,她也能留在他身边,他是想保留这片刻她出于本心(哪怕她自己不承认)的关切所带来的微弱暖意。又或者,他害怕一旦说破,连这层虚假的“被迫”牵连,都会彻底断裂

窗内,两人一坐一卧,心思各异。

窗外,月华如水,寂静无声,仿佛在默默见证着这纠缠难解的死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