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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府中又静养了两日,沈知意感觉身体似乎恢复了些许力气,至少那突如其来的心悸与幻视未曾再出现。但眼底那抹挥之不去的沉郁,却如同浸了水的墨迹,晕染得愈发深重。心底那份空茫与焦躁却并未随之散去,反而如同附骨之疽,在每一个独处的寂静时刻悄然蔓延。

那只被取下的红色挂坠,她没有丢弃,也没有再佩戴,而是用一方素净的丝帕仔细包好,藏在了妆匣的最底层。仿佛藏起了一个不可告人的秘密,一段必须被封印的过往。然而,有些东西,藏得住形迹,却藏不住它在心底投下的巨大阴影和引发的连绵余震。

她知道,不能再等下去了。

清晨,用过早膳后,她整理好衣冠,来到了父母居住的正院。

沈父正在翻阅朝中的邸报,沈母则在一旁核对这个月的府内开支账目。阳光透过窗棂,洒在堂内光洁的地板上,一派安宁祥和的景象。

“父亲,母亲。”沈知意福身行礼,声音平静。

沈母抬起头,见到女儿,脸上立刻露出慈爱的笑容,放下账本招呼她过去:“意儿来了,快过来坐。今日气色瞧着好了些,但还是要多休息。”

沈父也放下邸报,看向女儿的目光带着关切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审度。这个女儿,自南疆归来后,似乎变了许多。沉静了,也疏离了。

沈知意在母亲下首的绣墩上坐下,双手交叠置于膝上,指尖微微蜷缩。她垂下眼睫,斟酌着开口:“父亲,母亲,女儿的身体已无大碍。想着安平县主封号已下,按制需往封地一行,拜会当地官员,略尽绵力。女儿打算……明日便启程前往安平。”

此话一出,沈父沈母皆是一怔。

“明日?”沈母首先蹙起了眉头,语气满是担忧,“这也太仓促了些!你的身子才刚刚见好,哪经得起舟车劳顿?安平虽不算太远,可路上辛苦,若是病情反复可如何是好?”她拉着沈知意的手,“乖女儿,听娘的话,再多养些时日,待身子骨结实了再去不迟。或者……让你父亲上个折子,陈情一番,这虚礼免了也罢。”

沈父沉吟片刻,也开口道:“你母亲说得是。封地之事,不过是个形式。你如今是县主,身份尊贵,安心在京中将养便是。安平那边,为父可派人前去打点,无需你亲自奔波。”

父母的反对在意料之中。他们眼中的自己,还是那个需要精心呵护、受不得半点风雨的娇弱贵女。

沈知意抬起眼,努力让自己的目光看起来坚定而从容,甚至刻意弯起唇角,露出一抹轻松的笑意:“父亲,母亲,你们多虑了。安平距京城不过两三日的路程,官道平坦,沿途皆有驿站。女儿只是去露个面,拜会一下地方官,看看封地的大致情形,并非要去做什么辛苦的差事。”

她顿了顿,语气放得更软,带着一丝安抚的意味,仿佛只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真的只是去报个道,走个过场而已。顺利的话,说不定……过个七八日便能回来了。届时,女儿定当安安分分留在家里,再不乱跑,让父亲母亲操心。”

她刻意将行程说得轻描淡写,将可能的危险与未知尽数掩盖。她不能让他们察觉她内心深处那无法言说的惶恐与逃离的渴望。

沈母看着她脸上强装的笑,依旧不放心:“可是……”

“母亲,”沈知意反握住母亲的手,指尖微凉,语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持,“女儿知道您担心我。但陛下隆恩,封赏于此,女儿若一直称病不出,难免惹人闲话,也显得我们沈家不识抬举。只是去几日而已,梁……仕初哥哥也安排了妥帖的护卫随行,定会万无一失的。您就允了女儿吧。”

她搬出了皇恩和家族体面,又提及了梁仕初的安排,终于让沈母迟疑了起来。

沈父目光深邃地看了女儿片刻,他隐约觉得女儿此行并非她说的那般简单,但那平静面容下透出的决意,让他明白再多的劝阻也是徒劳。经历了苗疆一事,这个女儿,终究是长大了,也有了不愿与人言的心事。

他最终叹了口气,摆了摆手:“罢了,既然你意已决,便去吧。只是切记,一切以自身安危为重,不可逞强。到了安平,凡事交由地方官员处理,你只需露面即可,切勿过多干涉地方事务。”

“女儿谨记父亲教诲。”沈知意起身,恭敬地行了一礼,心中悄然松了口气。

“多带些人手,衣物药品都要备齐……”沈母依旧絮絮叨叨地嘱咐着,眼眶又有些发红,仿佛女儿不是去邻近的封地,而是要远赴天涯海角。

沈知意一一应下,耐心安抚着母亲。

辞别父母,走出正院,春日温暖的阳光照在身上,她却感觉不到多少暖意,反而有一种孤身上路的清冷。

回到自己的院落,她开始默默收拾行装。其实并无太多需要她亲手打点的,侍女们早已将一应物品准备妥当。她的目光掠过那些华丽的衣裙、精致的首饰,最终只选了几套素净简便的常服。

手指无意间触碰到妆匣底层一个冰凉的物事,她动作一顿。是那枚被她取下的红色挂坠。那日沐浴后,她并未将它丢弃或深藏,而是鬼使神差地放回了这里。

她盯着那点红色看了片刻,指尖微微颤抖,最终,还是将它拿起,紧紧攥在了掌心。冰凉的触感顺着皮肤蔓延,仿佛带着南疆特有的潮湿与那段无法磨灭的记忆。

她不知道为何还要带着它。或许是因为那所谓的“辟邪消灾”?或许……只是一种连她自己都无法理解的执念。

将挂坠小心地收入贴身的荷包,沈知意合上妆匣,深深吸了一口气。

明日,她将离开这座困住她的繁华牢笼,前往一个陌生的地方。她告诉自己,这只是短暂的离开,只是为了履行一个形式,几天后就会回来,重新做回那个安分守己的安平县主。

可心底有个声音在微弱地提醒她,有些路,一旦踏上,就再也无法真正回头了。

她望向窗外,庭院里的海棠开得正盛,一如她离开苗疆那日,在马车里看到的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