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寨子另一头,卓昆长老面色阴沉,步履生风,所过之处,原本在路边交谈或忙碌的寨民纷纷噤声,垂下头快步避开,不敢触其霉头。

自大祭司乌执莫名失踪后,寨中事务便由几位寨老共商,但谁都心知肚明,真正说一不二的,是这位日渐威严的卓长老。

卓昆没有回自己的吊脚楼,而是绕过后山祭祀用的空地,径直走向一片人迹罕至的茂密竹海。竹叶森森,遮天蔽日,连阳光都难以透入,显得幽深而静谧。

他在竹林中心一处看似毫无异常的地方停下脚步,左右环顾确认无人后,蹲下身,那双布满岁月沟壑与老茧的手,熟练地拂开地上堆积的厚厚枯黄竹叶。

竹叶下,竟隐藏着一块与周围泥土颜色无异的木板,边缘处有一个不起眼的暗扣。

卓昆手指用力一扳,再向上一掀,木板应声而起,露出了下方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黑黢黢的洞口,一股混合着泥土腥气和某种难以言喻的、带着异香的微甜气息顿时涌出。

他动作麻利地侧身钻入,反手将木板重新盖上,严丝合缝。

几乎就在木板合拢的瞬间,一阵山风掠过竹林,卷起无数枯叶,簌簌落下,不过片刻,便将那处痕迹掩盖得天衣无缝,仿佛从未有人来过。

通道内光线晦暗,空气潮湿。卓昆点燃随身携带的火折子,微弱的火光照亮了脚下狭窄陡峭的石阶。

他小心翼翼地向下走去,越往深处,那股奇异的、仿佛带着生命力的甜香便越发浓郁,几乎充斥在每一寸空气中,令人头晕目眩。卓昆不适地皱了皱眉,下意识地用袖子掩了掩口鼻。

石阶尽头,是一处开阔些的地下空间。一盏昏黄的煤油灯挂在壁上,勉强驱散了些许黑暗,投下摇曳不定、鬼魅般的影子。

灯光隐约照亮了角落里的情形——一个少年身影无力地蜷缩在那里,上半身赤裸,线条优美的脊背上依稀可见未完全愈合的旧伤与新添的鞭痕,墨色的长发凌乱地披散下来,遮住了他的面容。

他的手腕与脚踝皆被沉重的铁链锁住,铁链另一端深深嵌入身后的石壁。他低垂着头,一动不动,不知是昏迷还是沉睡。

而在少年身旁,站着那个本该早已“逃离”的沈荆。

他依旧是一身密不透风的黑色布衣,连手腕脖颈都包裹得严严实实,仿佛畏惧世间一切光线与气息。他正端着一个陶瓮,小心翼翼地承接从少年无力垂落的手腕伤口处,一滴滴淌落的鲜血。那异香的源头,正是这温热的、带着诡异光泽的血液。

“咳……”卓昆被这浓烈的血气呛得皱了皱眉,下意识用手掩了掩口鼻,声音在空旷的地下显得有些发闷,“你要他这么多血作甚?照这个放法,他还能有命在?”

沈荆头也不抬,直到将那陶瓮接满,才动作熟练地用特制的药膏与布条草草止住少年腕间的血。他将封好的陶瓮与墙边一排同样密封的陶瓮放在一起,那些瓮里,都盛满了这来自祭司血脉的“珍宝”。

“放心,我自有分寸。”沈荆转过身,脸上露出一丝成竹在胸的诡笑,“他的血脉异于常人,这点血,要不了他的命。况且,他活着,远比死了有价值。”

卓昆走到一张简陋的石桌旁坐下,给自己倒了杯早已凉透的粗茶,一饮而尽,试图冲淡喉间那令人不适的甜腻感。

“话说回来,我们一直把他藏在这里,真的稳妥吗?这地方虽然隐蔽,但时日久了,难保不会被人察觉端倪……我心里总有些不踏实。”

沈荆也慢悠悠地踱步过来坐下,给自己斟了杯茶,语气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从容:“怕什么?我种下的那条‘噬心蛊’,会一日日蚕食他的神智,消磨他的五感与记忆。算算时日,也差不多了。再过段时间,待蛊毒彻底发作,他五感尽失,记忆全无,即便侥幸醒来,也不过是一具无知无觉的行尸走肉,空有一身血脉罢了,还能威胁到你在寨中的地位不成?”

“可是……”提到地位,卓昆脸上闪过一丝忿恨与不甘:“我终究不是正统的祭司血脉!就算乌执成了废人,我也没办法真正名正言顺地坐上祭司之位!”

“呵呵,”沈荆低笑一声,浑浊的眼珠在昏暗中闪过一丝精光,“当不了真正的祭司,又如何?只要乌执永不出现,寨中大小事务,还不是由你一言而决?你的话,就是寨子的规矩。你的威望与权力,与真正的祭司又有何区别?师弟,有时候,要把眼光放长远些,格局打开。你想想,现在寨子里的人,是不是早已习惯了听从你的号令?”

卓昆闻言,细细思量片刻,脸上渐渐露出豁然开朗的神情,那点不甘顿时被一丝得意取代,不由得抚掌笑道:“师兄所言极是!倒是我一时钻了牛角尖,还是师兄看得通透!”他与沈荆相识多年,虽非血亲,却胜似同胞。

沈荆不仅帮他铲除了最大的障碍,如今更是不求回报地助他巩固权势,这份“情谊”,让他深信不疑。

“对了,沈荆师兄,”卓昆忽然想起今日手下的通报,语气带着几分鄙夷与好笑,“那个叫沈知意的汉女,竟然还敢回来,还假惺惺地说要归还什么东西!我看根本就是他们贼心不死,还想找借口混进寨子,图谋不轨!这次我绝不会再放他们进来!”

沈荆端着茶杯的手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顿,眼底深处掠过一丝难以捕捉的精光。

他放下茶杯,声音平稳无波:“你说得对,那些外人,皆是贪婪成性的强盗,不可信。”

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阴毒的笑意,压低声音道:“不过,堵不如疏。既然他们自己送上门来……不如,就‘放’他们进来。”

卓昆一愣,不解其意。

他凑近些,继续道:“你也知道,后山那片区域,地下蛇窟密布,毒虫横行。若是在‘引路’过程中,他们不幸误入蛇窝,被剧毒之蛇咬伤,中毒身亡……这荒山野岭的,发生这种意外,不是很正常的事吗?任谁也说不出半个不字。”

卓昆眼睛一亮,差点拍案叫绝,脸上露出残忍而兴奋的笑容:“妙啊!还是师兄你足智多谋!我明白了,这就去安排人手,‘好好’接待他们!” 他仿佛已经看到隐患被彻底清除的美好未来,兴冲冲地起身,沿着来时的阶梯快步离去。

待卓昆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在通道上方,沈荆脸上那抹伪装的温和瞬间褪去,化作毫不掩饰的讥讽与冰冷,他对着空荡荡的入口方向,轻轻嗤笑一声:

“哼,蠢货一个。”

他的目光转向角落里那个依旧维持着低垂头颅姿势、仿佛失去所有生息的少年,昏黄的灯光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投下深深的阴影。

那条他精心培育的“噬心蛊”,本是可以顺着血液,直接吞噬掉乌执体内作为力量核心的母蛊。母蛊一死,与之同命的子蛊自然消亡,远在京城的沈知意也绝无生理。

他原本的计划便是如此,一石二鸟。

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

沈荆的指尖无意识地在粗糙的石桌上划过。他没想到,乌执对那女子的执念竟如此之深,深到在蛊毒侵蚀的最后一刻,凭借残存的意志,强行将蛊虫的侵蚀方向扭转,引导其吞噬自己的五感与记忆……

这无异于饮鸩止渴,用自己的未来,换取了沈知意一线渺茫的生机。

母蛊未灭,子蛊依存。

这阴差阳错,倒是暂时保住了沈知意的性命。

“真是……难得的情种。”沈荆低声自语,语气复杂难辨,不知是嘲讽,还是别的什么。

他站起身,不再看那囚笼中的少年,转身走向那排装满异香血液的陶瓮,眼中重新被炽热的贪婪所占据。比起那些儿女情长,这些蕴含着神秘力量的祭司之血,才是他真正觊觎的、通往更大野心的钥匙。

幽暗的地底,只余下煤油灯芯燃烧时偶尔发出的噼啪轻响,以及那弥漫不散的、带着异香的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