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里雪山的徒步道上,林墨的脚踝肿得像个发面馒头。刚才下石阶时没踩稳,整个人往侧边滑去,多亏苏晚眼疾手快拽住她,不然怕是要滚到坡底。此刻她坐在石头上,看着苏晚蹲下来检查伤口,指尖轻轻碰了下红肿处,疼得她倒吸一口凉气。
“韧带拉伤了,得赶紧下去。”苏晚的眉头拧成个疙瘩,从背包里翻出绷带,一圈圈缠在她脚踝上,动作熟练得不像第一次处理这种事。“能走吗?”
林墨试着站了站,刚一使劲就疼得钻心,摇了摇头,眼眶有点红。这是她们计划了半年的徒步,就为了拍日照金山,没想到离观景台还有两公里,她却掉了链子。
“上来吧。”苏晚转过身,背对她蹲下,宽厚的肩膀在冲锋衣下显得格外可靠,“我背你。”
“不行!”林墨赶紧摆手,“你昨天才发过烧,还咳嗽呢,我多重啊。”
“少废话。”苏晚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却没回头,“要么我背你下去,要么在这儿冻一夜,选一个。”
山间的风带着雪粒,吹得人脸颊生疼。林墨知道她的脾气,认准的是十头牛都拉不回来。她犹豫着趴到苏晚背上,手臂刚环住她的脖子,就被她稳稳地托了起来,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什么宝贝。
“抓紧了。”苏晚的声音从胸腔传来,带着点闷闷的震动。
林墨把脸贴在她的后颈,能闻到淡淡的机油味混着雪松香——那是苏晚常用的护手霜味道。她的肩膀不算宽,却异常结实,林墨能清晰地感觉到她背部肌肉的起伏,每走一步,都有规律的紧绷与放松。
走了没五分钟,林墨就听到苏晚的呼吸开始变重。不是急促的喘息,是像风箱似的,深一下浅一下,带着点吃力的滞涩感。她想起昨晚苏晚咳了半宿,用被子蒙着头怕吵醒她,此刻怕是旧疾犯了。
“放我下来歇歇吧。”林墨拍了拍她的肩膀,“我自己能跳着走。”
“别乱动。”苏晚的呼吸顿了一下,脚步却没停,“这路滑,摔着你怎么办?”她调整了下姿势,把林墨往上托了托,“我没事,以前在修车铺,扛着发动机走几十米都不喘。”
林墨知道她在吹牛。发动机再重,也不会像人这样,会随着她的步伐晃来晃去,消耗额外的力气。她把耳朵贴得更近,数着她的呼吸:吸气三秒,呼气四秒,间隔均匀得像节拍器,只是每次吸气的末尾,都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颤抖。
到半山腰的补给站时,苏晚的呼吸已经乱了。吸气变成了两秒,呼气却拖到五秒,喉咙里还隐约有“嘶嘶”的声,像漏风的风箱。林墨看着她额角的冷汗,顺着下颌线往下滴,砸在胸前的衣襟上,洇出深色的痕迹。
“必须歇会儿了。”林墨挣扎着要下来,“再走你该晕倒了。”
苏晚没说话,直接背着她走进补给站,把她放在火炉边的长椅上,自己则扶着桌子大口喘气,胸口剧烈起伏,像个破旧的风囊。林墨看着她发紫的嘴唇,突然想起去年在昆仑山,她也是这样,顶着高原反应帮牧民修发电机,最后晕倒在雪地里。
“你就是逞强。”林墨的声音带着哭腔,从包里翻出止咳药,倒了杯热水递过去,“说了让你歇着。”
苏晚接过水杯,手却抖得厉害,半天没拧开盖子。林墨帮她拧开,看着她把药吞下去,又把自己的冲锋衣脱下来,披在她肩上:“捂着点,别再着凉。”
苏晚喘了好一会儿,呼吸才慢慢平稳下来。她看着林墨肿得老高的脚踝,突然笑了:“你看,我背人的时候,呼吸都比平时稳,怕颠着你。”
林墨愣住了。她仔细回想刚才的路,苏晚的步伐确实异常平稳,哪怕在最陡的石阶上,也没让她晃过一下。原来那刻意控制的呼吸频率里,藏着这样的小心思——怕她疼,怕她怕,怕自己的喘息让她担心。
休息半小时后,苏晚又要背她。林墨说什么也不肯,最后两人妥协:她拄着苏晚找的树枝当拐杖,苏晚扶着她,一步一步慢慢往下挪。下山的路上,林墨总忍不住看苏晚的侧脸,看她努力平复呼吸的样子,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
回到房车时,天已经黑透了。苏晚帮林墨冰敷完脚踝,自己才去煮姜汤,喝的时候咳嗽得更厉害了。林墨坐在旁边看着她,突然说:“以后不许再硬撑了。”
“知道了。”苏晚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但当时那种情况,我不背你,难道让你在山上喂狼?”
林墨没说话,只是把耳朵贴在她的胸口,听着她渐渐平稳的心跳,和呼吸声交织在一起,像首温柔的催眠曲。她知道,苏晚背她时的呼吸频率,会永远刻在她心里——那不是疲惫的证明,是笨拙的温柔,是“我宁愿累垮自己,也不会让你受一点委屈”的决心。
后来,林墨的脚踝好了,却总在苏晚修车时,悄悄数她的呼吸。发现她专注时的呼吸,和背她下山时一样,都是均匀而沉稳的,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量。她知道,那是因为苏晚心里装着事的时候,总会用最稳的节奏,去守护她在乎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