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如坐针毡的史真庆。
母子三人又会见了几拨客人。
除了金微州都督、铁勒九姓之一的仆固家之外。
其余都是南方诸道来的。
这是李固商业布局的关键。
可惜碍于大唐现状。
广大长江以南地区基本上处于放养状态。
南方豪族都在本地活跃。
鲜有迁到京兆的。
如此短的时间，母子三人也就寻来了点虾兵蟹将。
当下只能先释放善意，以后再寻机合作了。
午后。
韦坚来了。
今天公主府实在宾客众多。
他本是准备打个照面，放下礼物就走。
可李固却直接拉着他出了门。
“东西好了？”
韦坚的语气隐隐透着激动。
“试了百多次，终于弄出来了堪用的轴承！”
李固只觉得庆幸。
加工部件的优化其实很看运气。
不同工艺、不同材质、不同火候......
其背后就是无数种变化。
这方面没有取巧之路，只能闷着头硬试出来。
“无量真阁当真名不虚传，我以为还要迁延数月！”
韦坚心情大好：“你这驸马都尉婚期定了吗？到时候我可要再送份大大的贺礼！”
“承惠，一亿钱。”
“好啊！只要你李二郎背得动！限时一日，不许别人帮忙，我韦家钱窖随你出入！”
二人这些时日隔三差五就见上一面。
交情日深。
韦坚敬服李郎才学。
李固欣赏韦氏风度。
毕竟这是唯一一个不以他血脉出身而轻视鄙薄的顶级门阀子弟。
说话间。
车马已驶入公主别苑。
“老十七，我在这儿可是叫李茂，别给我露馅儿了。”
李固的叮嘱迎来一阵嘲笑。
“小二郎，你这可不行啊，还没倒贴上去呢，就怕成这样？”
“机器还要吗？”
“要的。”
“那就演个哑巴。”
韦坚气得胡子乱抖，却只能忍气吞声。
稍顷。
院中忙碌的人群得知“李茂小郎君”带着韦朝散来看机器。
便齐齐在影壁后方相迎。
这些时日虽然劳累。
但报酬丰厚。
可比自家那点禄米强太多了。
韦家号称“去天五尺”。
如果今日的成果能让韦坚满意。
赏钱暂且不说。
要是能得到赏识，说不得官位还会动动呢。
“诸位辛苦了！”
韦坚团团拜道。
这里大部分都是有职司的官吏。
虽然有广宁公主的安排，但实质上还是在“干私活”。
关键是还要保密。
甚至连阁主都要瞒着。
如果不是他大撒宝钱，说不定这东西早就被人提前献出去了。
“开始吧！”
李固一声令下。
诸人各司其职。
庞大的桨叶开始转动。
水利冲压机运行得极其丝滑。
各环节大幅优化后，整体制钱效率又有提高。
关键是故障率降低了很多，不用频繁更换零件。
以李固目前的估算。
如果铜料是无限供应的话。
现在冲压制钱法的成本几乎降到了少府钱监的五十分之一！
手中摩挲着金灿灿的新宝钱，韦坚亢奋道：“神乎其技！神乎其技啊！”
货币之策终于可以在他手中上达天听了！
李固拱手道：“恭喜十七郎，不日便能青云直上。”
“二郎你已腾云驾雾多时，还有面皮调笑于我？”
韦坚稍稍反击之后，便用宝钱遣散众人，然后将李固拉到一僻静之处。
“献策之事为兄自去筹划，但那新式柜坊......”
这些时日以来，二人交流频繁。
那货币之中蕴含的巨大威力已渐渐被韦坚洞悉。
就算以顶级豪门的眼光来看。
这也是桩破天的富贵。
李固从怀中取出一叠草案。
“这是我拟定的章程。”
双方合本比例：韦家六成，辛家四成（李固代持）。
仅限京兆区域。
“二郎如此磊落，真是愧煞为兄了。”
韦坚面对如此条件当即出声反对，却被李固再三推让。
东西两京再加上关中、河东之地。
这里集中了天下至少三分之一的财富。
而且新店开设成本很低，人手也好安排，富户多，业务更好开展。
江南、岭南、剑南诸地虽也富庶，但山高路远，唐人皆视之为边鄙之地。
韦家也懒得费那精力去经营。
可李固知道。
两京膏腴之地也是将来被祸害最惨的。
再加上他如今根基浅薄。
还不如在此事上做个人情。
接下来好好利用韦家的资源。
借鸡生蛋才是正理。
见韦坚实在有些不好意思，李固就寻思着再从什么地方让其出点血平衡平衡。
突然彩儿慌急来报。
“二....韦朝散，公主有急事让您过府一趟！”
李固跟韦坚对视一眼。
看来是固安公主急着找儿子回去呢。
许是发生了什么要紧事。
“贤弟，不如陪为兄一起？”
有韦坚陪着，不管多大事情，都能帮衬一二。
李固也不跟他客气。
反正不用白不用。
二人直接弃车打马而行。
刚远远看到府邸大门。
便是一阵喧闹之声。
比之二人离去之时，还要嘈杂得多。
甚至门前还多了大批看热闹的里坊邻居，将府邸围了个水泄不通。
李固跟韦坚只能绕道侧门而入。
刚一转至前院。
只见两排仪仗肃然而立。
持剑童子，持符童女等各种道家排场让人眼花缭乱。
韦坚到底是见多识广，一下便看出端倪。
“天师法驾亲至？你家好大的牌面！”
李固这才恍然。
怪不得母亲急着叫他回来。
李唐皇室笃信道教，甚至以老子后裔自居。
正一道乃天下道门源流，及至当朝，已呈多派共荣之势。
圣人以上清为尊。
天师叶家代代受圣人敕封，一应尊荣等同当朝宰相。
实在是怠慢不得的人物。
今日访客虽多是恭贺李延宠袭爵。
但李固绝不会认为他们家面子能大到能让这一位亲临。
可所为何来却也没有头绪。
二人穿廊过门，来到正厅。
固安公主安坐主位，脸色不甚好看。
其下首有一乌发鹤颜的紫袍道士。
他身后站了两排黄、红两色道袍随侍法师。
个个背负道剑。
一片庄严肃穆之气。
李延宠见弟弟进来，快速使了个眼色。
看样子是来者不善啊。
“固儿，快见过护国天师、越国公。”
李固躬身行礼。
刚才韦坚在来的路上已经给他普及了相关背景。
知道眼前这位是叶家第五代，天师叶仲荣
叶天师并未起身，只是拂尘一摆，开口道：“此子道根天种，金髓玉骨，合该是贫道的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