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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金山(今大兴安岭)与燕山山脉之间的巨大隘口。

尚野息本部大军迤逦而行。

他自家人知自家事。

北塞山川不同高原。

往北去掏李延宠后路之事,当然是让崔乾佑去做。

尚节帅彻底吸取嶲州大战的教训,一路上稳扎稳打。

建兵站,囤物资,扎硬寨,打呆仗。

以堂堂之阵压迫对方。

在草原上捉迷藏、打地鼠的事情,他可玩不了。

而且尚野息判断李延宠也不会跟他来这一手。

那个年轻人太骄傲。

面对羞辱过他的人,心中想的定是如何狠狠报复过去。

关键是仇恨的火焰会让其缺乏耐心。

先放风筝,再反复撩拨,最后诈败诱敌这样的精细活,不是饶乐郡王能干得出来的。

而他则是要给对方决战的机会。

大军穿梭在山间沟壑,引对方上钩。

可惜河东防范对象主要是突厥方向。

烽燧堡没有建过来,不然此战更有把握。

尚野息摇头失笑。

他才来唐土几天?

满脑子已是正经的唐人思维了。

之前在高原上哪打过这种富裕仗?

还烽燧包围呢。

原本他自己才是被包围的对象好吗?

如此。

大军又行数日。

南边庞大巍峨的燕山山脉轮廓依稀可见。

北边险峻陡峭的冷径山遥遥在望。

幽州主力未至。

这让他心中多了一丝阴霾。

“如....使.....使君,要不要在此地等两日?”

尚野息眼前之人,是上次剑南道大战硕果仅存的东岱了,其扮成小兵才躲过李固等人的层层筛查,竟幸运至极地回归旧部。

“不会有援军了。”

他摇摇头,心中那一丝落寞被瞬间深埋,脸上恢复肃然。

那东岱愤声道:“唐人终究还是不信任我等!”

“是我连累了你们。”

尚野息叹道:“不然的话,你们总有一日能像幽州安史二将那样飞黄腾达。”

唐廷如今重蕃将庶族,打压士族门阀,基层提拔出来的军将数不胜数。

可尚野息不同。

他的身份太高了。

比当年的阿史那社尔身份还厉害。

三尚一论。

吐蕃排名前四。

可当时阿史那社尔虽然有王室血脉,但归根到底只是个小部落首领,其南下归附时,也就五千帐,三万人左右。

可尚野息是五如之一。

归附后更是接连奉献吐蕃机密。

大唐趁机拿下神川都督府跟平戎城。

彻底将宿敌的两只前出的爪子斩断,甚至河湟之地也多有收复。

双方疆界几乎回到了太宗时期。

可李隆基只给了个河东节度使就打发了。

连个爵位都没有。

这当然是尚野息坚持的。

如果圣人直接给他个郡王头衔,那基本上就是投散置闲,将其当成猪养在长安了。

可既然顶了实缺。

就是大唐边镇将官体系中的异类。

连部民都没有的蕃将?

如此毫无根基,只能给圣人当狗,稍微跪舔不舒服,那就是杀鸡儆猴的后果。

其他边镇不落井下石就算不错了,还真能把你当兄弟?

闹呢。

天天像在走钢丝的感觉,尚野息时至今日算是彻底明白了。

所以这一仗他必须打!

而且要打得漂亮!

就像当年李固那样。

不光要打得对方全军覆没,还要生擒.......不,估计圣人不会再想见到李延宠了,直接在战阵之上斩杀了事。

只有做到这样。

他才能彻底在大唐站稳脚跟。

此时那东岱已是虎目含泪,连连摇头。

尚野息却勃然大怒。

他抽出弯刀吼道:“勇士只有一往无前,斩下敌人的头颅,抢了他们的草场财富,让他们的女子在胯下哭泣!”

“还不把这丢人的东西擦掉!”

那东岱瞬间双眼充血,眼泪竟然无风自干,其跪下狠声道:“请节帅把我编入战奴队以洗刷耻辱!”

尚野息收刀入鞘:“好!战奴队就归你指挥了,如果割不了三倍于己的人头,就不用回来了。”

“喏!”

第二天拂晓。

河东军大营遭袭。

同时被攻击的还有水源地。

尚野息冷笑不止。

那李延宠果然一点耐心也无。

见自己迟迟不入险地,让其无处下口,这就跳将出来硬攻了?

简直蠢不可及。

可尚野息却依然稳坐泰山。

“敌人这是诱敌之法!传我将令,各部谨守营寨,擅自出击者,斩!”

天光大亮。

骚扰部队果然退却。

中午时分。

撒出去的羊同斥候回报,十里外山梁后果然发现敌人埋伏。

“不急,跟他们慢慢玩。”

尚野息嘴角冷笑,然后吩咐道:“仔细看护水源,以免敌人下毒。”

傍晚。

有少量军士上吐下泻,厉害的已口吐白沫。

奚军果然在河流上游跟水泡子里面丢了大量腐烂牛羊尸体。

尚野息重重冷哼。

他确实慢了半拍,现在有些被动。

不过这种烂招数都是之前他在吐蕃时对付唐军的,谁知今日落到了自己头上。

这时候可不能轻举妄动。

敌人的骑兵定是蓄势待发,等着他派兵出去找新水源。

大兵团作战最难的其实就是数万人的组织工作。

各部都是相隔数里,通讯全靠骑马,执行则依赖基层军官。

协同作战各方稍微有一两部执行动作不到位,可能就要被敌人抓住破绽攻破。

然后敌人就可以点带面,反复拉扯,战机就会越来越大,直到大军崩溃,被别人追着屁股砍杀。

但水源的问题却又不能不解决。

否则不出三天,军心自溃。

“明日让战奴去边找水源!桂兵精锐压阵!”

这是目前尚野息能做出的最稳妥之法。

亲兵问道:“兵往何处?”

“往南!”

燕山方向,恐怕是如今最有可能存在干净水源的地方。

此去数十里就有幽州龙华军修的烽燧堡。

李延宠就是再胆大,也不可能前出到那处挑衅。

第二日。

果然不出尚野息所料。

战奴队刚出营数里,便被奚族骑兵吊着了。

有桂东岱骑兵遮护,双方只是爆发了大规模的斥候战,并未彻底接阵。

显然南方战场对奚族来说确实有些鞭长莫及。

水源找到了。

可远处的烽燧堡却是如临大敌。

尚野息派出来的人马全是其吐蕃旧部。

髡发扎辫,颇类生蕃。

龙华军见此情状焉能怠慢?!

负责左近烽燧的旅帅不光命士卒引火传讯,甚至派了轻骑出来驱赶,大有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的架势。

反正自己有坚固堡垒可守,身后就是燕山山脉,援军旬日可达,就算不行,还能钻山窝子。

怕个球!

但来取水的战奴队可是窝囊至极了!

怎么跟对方解释都不听。

最后也只得闷声干活。

站在烽火台最高处的龙华军校尉观察半晌,见对方软弱可欺,便吩咐麾下军士。

入夜之后将水源投毒。

打不过你,还不能坑你?!

之前出塞征战,可没少吃这种暗亏。

如今可栽在老子手里了吧。

狗日的生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