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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苏勒拂晓前便率怒皆部最后的千余精锐出发了。

只给李固留下了封诀别书,还把他“固安”玉佩偷走。

桓靖远送来的军情信息被情郎搪塞过去,但掌控怒皆部数年的俟斤,又不是蠢的,当下只是装作不知而已。

李隆基对李延宠此次造反的愤恨程度远超天下人的意料。

北境三镇与李固这四路人马只是虚招。

信安王李祎所率领的第五路关中主力,才是真正的杀招。

“蠢女人!!”

李固昨日消耗太大,睡得太沉,以至于放松警惕,让那苏勒偷跑了,等其醒来,已是晚了。

“我心中已有定计,也派了李晟先行北上,她怎么还是信不过我?!”

他一边穿戴披挂,一边叨叨不停。

旁边的桓靖远轻叹道:“那苏勒俟斤怕是不想大将军难做!”

李固斜眼一瞥:“有甚难做?!再难的事也不至于让个女人去抗!那要男人干什么?!”

“对面可是信安王......”

大唐宗室第一王爵大帅,攻无不克战无不胜,是毋庸置疑的军神!

李固穿戴齐整,掀帘而出。

“可是他快老死了!”

此时帐外将星闪烁。

除去先行的李晟之外,李守忠、崔旰、裴玢、李玄北、李沧东.....以及南霁云、雷万春......

河东横野军王思礼也赫然在列。

李固沉声道:“随本将急行军,北上!与信安王会猎于大漠之南!”

“遵大将军令!”

旗烈烈马潇潇,大军刀箭各在腰。

五万各路精锐,十万各色战马。

大地已不是在震动,而是在翻滚咆哮。

五日后。

金山西缘。

李祎一身半臂轻甲,盘坐帅旗之下。

左右文武将佐分列在侧。

此处为方圆百里内的制高点,可将前方战场一览无遗。

当日李延宠被围后。

他先是集中兵力意图将崔乾佑打垮,然后遁入大漠之中跟唐军玩捉迷藏。

可这位崔氏子知耻而后勇,将却月阵守得密不透风。

双方重装步卒强强对话,却如血肉磨盘般把彼此生命消耗。

折损三成竟还死战不退!

奚族这支杀手锏虽多由汉儿组成,但如此残酷的对垒却是头一次碰到。

军令如炉,人命如草。

数千人直杀到周天赤血,身心绝望!

可更多的唐军却从四面八方而来。

李延宠气得暴跳如雷却也毫无办法,只得抛下这支精锐,率本部继续向北逃窜。

但李祎打了一辈子仗,如何没有后手?

东南两侧狼烟都只是虚张声势而已。

北边却是真正唐军主力在守株待兔。

奚王一头撞上,直接就是头破血流损失惨重。

而这一迁延。

信安王的口袋才算是真正扎起。

李延宠无奈,只得率残部据山而守。

牛羊辎重已损失大半。

他此时体会到了尚野息前几日的窘迫与无奈。

“让那小家伙过来吧~我倒要看看宗室之中是不是真的又出了个麒麟子!”

连日来的高强度奔袭与作战,极大地摧毁了李祎的身体。

如果不是李隆基连番恳求。

本已闭门养老的他是绝对不会来打这一仗的。

如今的北风还远未到严酷之时。

但他的骨头缝已是隐隐作痛,皮肉轻易就被吹透了。

李祎内心重重叹息。

真的要死了。

只希望能打完此战再死。

如今他连说话都是全程闭着眼睛,只为少些心神消耗。

李晟这些年声名鹊起,甚至都进了圣人的视野。

宗室如今的标志性人物都是李林甫、李适之之流。

朝堂政争都是一把好手。

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却是难以施为。

更别说亲自领兵出征了。

要不然何须他这把老骨头出马?

可李氏的军权需要有人承继。

他死后,谁能担此重任呢?!

“禀大王,李晟到了!”

李祎缓缓睁开双眼。

英锐精悍,睥睨四方,好一个少年将种!

“晟,见过大王!”

“良器.....好!很好!”

李祎越看越是老怀大慰:“你今年才十三?”

李晟躬身叉手道:“是十四了!”

这有甚区别?!

周围一众悍将都是纷纷侧目。

太年轻了!

能列席在侧的都是老于战阵的行家。

打眼一瞧,就知道此子不凡。

举手投足之间名将姿态尽显。

“在李固手下可惜了,可愿认本王为父?”

此话说出,所有人齐齐倒吸一口凉气。

心中都是震惊莫名!

啥意思?!

这义子要是认下了,绝对是要传承衣钵的!

只要李晟不谋反,十年后就是又一个信安王!

但那时候他才多大?!

二十三四?

如果运气好些,不折损在战阵之上。

他甚至有希望冲击大唐开国以来第一王爵大帅!

天策上将秦王不算。

除此之外,什么李孝恭、李道宗说不得都要往后头让两步。

李晟挠挠头:“这......不是俺不愿意,只是此事要跟家里说一声。”

李祎笑道:“此事跟宗正知会一声便是。”

如今在名义上,陇西李跟大唐皇室同源。

但实际上区别却是非常之大。

皇家祭祀可是在太庙。

而且自李渊称帝以后,还是偷偷往赵郡李氏那边延续香火的,毕竟祖坟在那边。

可这些在信安王眼中都是小事而已。

如今各镇节度蚕食军权,京畿军备却是愈发废弛。

这次他之所以甘愿冒着死于征途的风险北上,也是要好好看看,当年横扫天下的关中悍卒到底还能不能打仗!

以现在的情况来看却是喜忧参半。

好的方面是转战千里没有特别拉胯的,沿途战场遮蔽保密工作也做得好,战斗力也在水准之上,基本能够贯彻他的战斗意图。

可不好的是。

太费钱粮!

不说恢复文皇帝三万石粮草覆突厥的神迹。

起码弄死个小小奚族,三百万石砸下去,总可以了吧!

可惜现实很残酷!

如今关中大军要打仗,首先就要来波赏赐。

就像这次他出征。

光羊肉就先吃了小五千头,这才能够开拔。

然后是各路京中贵人往里面塞人。

最后还要给出征宝钱,最次也要用上等绢帛替代。

如果要得胜而归。

官位、爵位、子女出身,绫罗绸缎、田产宅院,如此种种。

一年税赋数千万贯,近七成都要花在战事上。

就这还不够!

各镇打仗还要各方筹措!

如此搞法,大唐还能打得起仗?

信安王久在边地,回长安后发现如此荒唐景象,整日忧心忡忡。

可他马上要死了。

人亡政息。

李祎必须要为李唐为天下找个继承人!

“孩儿拜见义父!”

李晟也不扭捏,直接大礼拜倒。

“快快起来!”

李祎笑得满脸褶子,心中一块大石落下。

“良器吾儿,既然你已认某为父,想要什么尽管提,本王当好好赏赐于你!”

李晟双眼一亮:“父王此言当真?”

“笑话!本王自是一言九鼎!”

“那孩儿只要此女!”

李晟起身,遥指远处被绑在木架子上的那苏勒。

李祎眉头紧皱:“你是想让这胡女当奴隶?”

“我可不敢!”

李晟连忙摆手道:“此女可是父王新妇,如何能如此对待?!”

李祎一愣:“你纳了这个奚女?”

“不是我,是某兄长李固!”

“吾儿此言何意?”

李晟甜甜一笑:“俺与李固兄长出生入死情深似海!他来了当然也要叫声父王,那胡女正是他青梅竹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