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拂晓。
葛逻禄的骑军便将唐军大营围了个水泄不通。
伊纳勒羞刀难入鞘，要是不洗刷耻辱，他还如何当这葛逻禄三姓的共主？
咚~咚~咚~
牛皮战鼓轰响。
马蹄欲踏碎大地。
唐军并未龟缩营寨不出，反倒是倚河列阵。
银灿灿，光亮亮。
葛逻禄人何时见过如此严整之军？
“哼！羊粪蛋子表面光！”
伊纳勒不屑道：“炽俟步失，你带人去冲！”
被叫到的是炽俟部的首领，大唐大漠州都督、天山郡公。
他虽心有不甘，但碍于对方淫威，还是领命而去。
葛逻禄骑兵战力虽然彪悍，可是缺少武器甲胄，更是常年被突厥压制在极北苦寒之地。
也就是大唐崛起之后，将东西两大王庭全部打垮，他们这些“奴贱之人”才有了些许好日子过。
甚至部分族人越过金山去往了西域之地。
天可汗恩德如海。
当大唐的狗不好吗？
非要挑战天朝威严。
突厥人又一次覆灭在即，阿史那姓的下场如何，葛逻禄人不引以为鉴，反倒准备重蹈覆辙，真是族人不幸。
炽俟步失心中嘟囔半晌，可还是上马挎刀，带着本部人马压了上去。
既然叶护之命不可违，那就好好砍杀一番，多抢些甲胄兵刃回来。
唐人手巧。
要是能抓些战奴就更好了。
思忖间，战马已加速至冲刺状态。
对面甲胄的刺眼反光极为讨厌。
“射！”
炽俟步失在进入射程前便下令攻击。
双方距离足有三百步以上，虽已在普通唐弩杀伤范围之内，但要是此时击发，威力极其有限，伤不了几个人。
这只是个小小的战术欺诈而已。
可对面却是纹丝不动。
竟然是久经战阵的老卒。
根本不是叶护口中所谓的花架子。
几息后。
弩箭应约而至。
队伍微微变形，但影响不大。
对方人少，弩阵并不能改变局面。
天山郡公微微舒了口气。
紧接着就要面对对方矛、枪类的长兵器，第一波虽然会损失惨重，但只要冲垮前三排人墙，后面步卒多半就会崩溃，到时还不是任其砍杀？
突然阵阵怪响划破天际。
火光、浓烟应声而出。
前排骑兵如中降头，纷纷惊恐溃散。
他座下的马儿也不自觉地打了个激灵，好似听到了什么恐怖之音。
什么玩意儿？！
紧接着就是淡淡的刺鼻气味儿冲入鼻孔。
这味道异常陌生。
草原上没什么物事燃烧会产生这种烟尘。
而更恐怖的是。
尖啸，火光与浓烟连绵不绝，而且响声越来越大。
前排骑兵阵不成阵，甚至互相践踏。
“捂马眼，蒙马耳，跟我继续冲！”
炽俟步失当机立断，带着核心部族继续前冲。
他判断出这应是唐军类似“猛火油柜”的新式武器，而且是远程击发，专门制造出惊吓战马的声音与火光。
若是此时调转马头脱离战场，且不说做不做得到，单单刚才的损失就打了水漂。
而下次冲阵还要继续被唐军来上一波。
如果战马形成应激反应，说不得阵列立马就要崩溃。
他本人也被呛得想要流泪，还好草原风大，烟雾很快便被吹散。
只有唐军本阵却还是被浓烟所挡。
刚好。
马儿看不见长枪，冲起来更具威力。
最后三十步。
炽俟步失刚擎起弯刀，却只觉眼前一花。
浓雾中划出死亡银线。
那银甲步卒手持怪样两刃巨刀碾压而来。
如阎罗临世，像死神挥刀。
断臂与残肢齐飞，鲜血共朝阳一色。
雷万春率陌刀军反冲敌阵。
血肉终究只能饮恨钢铁之下。
葛逻禄骑兵就像冲入了绞肉机，成排成排的死亡，却被诡异的寂静笼罩。
草原上就剩钢刀砍断身体的声音。
李固在了望塔上放下手中千里镜，眉毛不自觉地挑动了两下。
一窝蜂火箭发射器搭配陌刀营重甲精锐。
简直就是后世的火炮搭配三三制突击尖刀。
弹幕徐进。
不管是进攻还是防守反击，都效果惊人。
此时他的目光转向右翼。
钢坦军已在烟雾的遮护下开始迂回。
冷兵器时代下能不能玩步坦协同呢？
李固以手抚额。
要不要这次打完仗回去，让下面人研究研究？
后世卢旺达就是从人民军队这里学到这一手，打遍黑非洲无敌手。
骑兵失去机动性是不是太不划算？
要不把卫青的武刚车改造一下！？
此时辽阳郡王的心思已在翱翔天际，但对面的伊纳勒已是暴跳如雷。
堂堂葛逻禄三姓之一。
一个照面就被打崩。
你好歹僵持一下嘛。
唐军是强，可也不是无敌于天下。
现在是争夺漠北草原天命的关键时刻。
如此丢人战绩，让他如何在回纥与拔悉密面前挺直腰杆？！
简直是废物！
炽俟步失在乱军中强忍断臂剧痛，用袍服将伤口强行勒紧止血，然后飞身上了一匹无主战马，口中呼啸一声，带着尚未接战的残部脱离战场。
刚才那一道死亡银线几乎在他心中劈出阴影。
若不是他反应够快，以手臂阻挡，又来个狗打滚，躲过后续刀光。
他人就没了。
可饶是如此，这一阵下来，本部人马至少折损五分之一。
这是什么兵？！什么阵？！什么刀！？
炽俟步失恨自己没有肋生双翅。
可他还没来得及庆幸，只觉右眼余光又瞥到一片银芒。
马日的！
重甲骑兵！！
这可是草原王族才玩得起的金贵军种。
除突厥汗王之外，也就契丹牙帐听说有少量重甲宫卫军。
这他娘的啥时候杀过来的？！
炽俟步失“嗷”一嗓子便玩了命地逃跑。
失去组织度的残军他也顾不上了。
要是被这些铁疙瘩追上，绝对是十死无生。
银龙张开獠牙如剖腹般斜切入葛逻禄人的侧翼。
十几个呼吸间便将其庞大军阵一分为二。
战场再乱！
炽俟部前锋被陌刀军疯狂收割，还未接战的后部却被钢坦军反复冲击，逐渐分割成无数小股各自为战。
心痒难耐的射生军也被李固放了过来。
他们游弋于各处战线，精准射杀十夫长以上基层军官。
葛逻禄人就像被割断手筋脚筋的废人，只能成为一盘血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