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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书迷 > 其他类型 > 橘猫爱讲文言文 > 第1章 河姆渡的陶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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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河姆渡的陶片

公元前4900年的雨季,姚江流域的淤泥里,有个叫阿禾的女人正跪在水洼边,指尖抚过刚收割的稻穗。饱满的谷粒坠在穗轴上,像一串凝结的晨露,她将最饱满的那捧塞进粗麻布口袋,转身时裙摆扫过湿软的泥土,留下一串浅浅的脚印。

陶窑里的火已经烧了三天,阿禾揭开草帘时,热浪混着草木灰扑面而来。新出的陶釜腹部刻着三道弧线,那是她昨夜趁着窑温未降,用骨刀一点一点划上去的——族里的巫祝说,这样稻谷煮出的米汤才能安抚躁动的神灵。

那年夏天,持续的暴雨让半数稻穗发了霉。阿禾看着陶釜里稀得能照见人影的米汤,突然抓起一把生谷粒塞进嘴里。涩味刺得舌尖发麻,她却用力嚼着,直到牙关发酸。夜幕降临时,她把陶釜埋在灶台下方,谷粒在余温里慢慢发胀,三天后竟冒出了细细的白芽。

这个发现让部落熬过了饥荒。秋收后,巫祝在祭祀时第一次将稻米摆在最显眼的位置,代替了以往的粟米。阿禾站在人群里,看着火光映在陶釜上的纹路,忽然觉得那些弧线像极了河流的走向——稻子从水里来,终究要顺着水流,去往更远的地方。

二、长安的仓廪

开元十七年的重阳节,西市的胡商正用银刀剖开波斯葡萄,斜对面的米铺前,刘掌柜正踮脚查看新到的稻米。漕运刚送来的江南新米装在麻布袋里,透着淡淡的清香,他抓起一把凑到鼻尖,米粒的圆润和湿度都恰到好处。

给我来两斗。穿绿袍的小吏掏出铜钱,腰间鱼袋上的银饰叮当作响。刘掌柜认得他是户部的人,去年冬天大雪封路,就是这人带着禁军撬开冻住的粮仓,给西市的商户们分了应急的糙米。

米铺后院的井台上,伙计正用木杵捶打米糠。筛出的精米白得像碎玉,刘掌柜却留了半袋糙米,说要给隔壁染坊的老张送去。那汉子上个月染坏了官服,被打了三十大板,至今只能喝稀粥,糙米粥更养人些。

三更时分,刘掌柜清点账本时,忽然听见街面传来马蹄声。他推开窗,看见一队禁军举着火把奔向皇城,领头的校尉手里提着的食盒里,隐约露出半块米糕。据说宫里的贵妃近来不喜肉食,御膳房的厨子们绞尽脑汁,把稻米磨成粉,掺上杏仁做成糕点,竟让向来挑剔的贵妃多吃了两块。

明年的新米该涨价了。刘掌柜对着月光喃喃自语。他想起十年前随商队去过扬州,运河上的粮船首尾相接,船夫们用长篙拨开浮萍时,船板缝隙里漏下的米粒,在水里漾开一圈圈涟漪,像极了长安城里交错的坊市街道。

三、南迁的稻种

咸淳十年的寒食节,福州港的海面上飘着细雨。陈默站在安福号的甲板上,看着脚夫将最后一筐稻种搬上船。木箱里的稻种用桐油布裹了三层,那是他花了三个月时间,从岭南各地搜罗来的晚稻品种——叶片比寻常稻子更宽,据说能在贫瘠的土地上扎根。

船刚驶出闽江口,甲板就剧烈摇晃起来。陈默扑过去抱住稻种箱,指甲抠进粗糙的木板。海浪打湿了他的官服,怀里的《农桑辑要》却始终紧紧攥着,书页间夹着的稻穗标本已经泛黄,那是去年在崖州见到的占城稻,成熟只需五十天,或许能在瘴气弥漫的南方存活。

船队在西沙群岛遇到了台风,半数船只沉入海底。陈默醒来时,发现自己趴在漂浮的木箱上,稻种撒了一路,像一条断断续续的银线。他抓起一把湿漉漉的稻种塞进怀里,海水的咸味混着稻壳的清香,竟让他想起年少时在临安吃到的米糕,母亲总说米香里藏着土地的魂。

半年后,陈默在琼州的坡地上播下了幸存的稻种。当第一株稻穗灌浆时,他蹲在田埂上,看着稻叶上的露珠滚落进泥土。远处的黎族人正用木犁翻地,他们的语言他听不懂,却能从手势里明白,这些沉甸甸的稻穗,将让他们在雨季来临时,不必再靠野果充饥。

四、黄州的雨

元丰五年的春天来得格外迟,苏轼披着蓑衣站在东坡的田埂上,看着刚插下的稻秧在雨里轻轻摇晃。去年冬天大雪压垮了茅屋,他用仅有的积蓄买了这块坡地,如今总算有了自己的稻田。

厨娘送来的糙米饭还冒着热气,苏轼就着腌菜吃了两口,忽然想起二十年前在杭州吃到的鲈鱼羹。那时他是通判,宴席上的米糕雪白细腻,如今却觉得糙米的嚼劲里,藏着更实在的滋味。

夜里读书时,他总爱煮一锅米汤。米粒在陶罐里慢慢舒展,香气从窗缝钻出去,引得邻家的孩子趴在篱笆上张望。苏轼便多盛一碗,看着孩子捧着粗瓷碗,烫得直跺脚却舍不得放下,忽然明白父亲当年为何总说稻米养人,不在精粗。

雨停时,苏轼走到井边打水。月光洒在水桶里,映出他两鬓的白发,水面漂浮的几粒稻壳随波晃动,像极了他颠沛半生的轨迹。他弯腰捞起稻壳,轻轻丢回田里,仿佛这样,就能把自己的根,也扎进这片土地里。

五、现代的餐桌

2023年的秋分,上海陆家嘴的写字楼里,林医生正对着电脑核对体检报告。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数据里,胃动力不足几个字格外刺眼,她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想起母亲早上塞给她的那袋五常大米。

便利店的微波炉叮地响了,加热后的便当里,米饭硬得像碎玻璃。林医生挑了两口就放下,包里的胃药包装已经皱巴巴的。上周门诊时,一个老农拿着体检单问她,为什么现在的米吃得饱,却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周末回老家,母亲正在灶台前熬粥。新米下锅时咕嘟作响,蒸汽在玻璃窗上凝成水珠,林医生忽然发现,母亲添柴的动作和三十年前一模一样——总是先添三根细柴,等火焰稳定了,再加上一根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