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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书迷 > 历史军事 > 我在红楼当社畜 > 第60章 副领导的“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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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心吊胆了几日,预想中的雷霆之怒并没砸下来。琏凤院像一潭深水,投下石头后泛了几圈涟漪,又恢复了死寂。可马伯庸知道,那石头还沉在底下,不知何时就会搅起要命的漩涡。

他强逼自己把魂儿拽回“正差”上,更卖力地打理账目流程,在王熙凤跟前愈发显得恭谨勤勉,甚至主动报了几处细小的流程优化。这并非出于忠诚,而是一种绝望的自救——他天真地以为,自己在这套体系里越是有用,根基就越稳。可他很快就绝望地发现,他越是把公事打理得井井有条,他在贾琏眼中“办事稳妥,可堪私用”的价值就越高。他亲手打磨的铠甲,反而成了勒紧自己的枷锁。

王熙凤似也察觉他这股殷勤,虽仍没什么好脸色,但吩咐正经差事时,声气倒比往常缓和了些许。

这天下晌,马伯庸刚把外头采买回的文具样品清单理好,准备送去给王熙凤过目,小厮兴儿又悄没声地出现在门口,冲他挤咕眼。

“马管事,二爷叫您。”

又来了!

马伯庸心猛地一坠,手里的纸页差点脱手。他强摁下瞬间窜起的恐慌,脸上堆起个再自然不过的笑:“哎,好,这就去。”

路上,他抱着最后那点侥幸试探兴儿:“兴儿哥,可知二爷忽然叫,是为啥事?”

兴儿一耸肩,一脸“甭问我”的相儿:“二爷的心思,咱们下人哪敢揣摩?您去了不就知道了。”

得,没跑。马伯庸心里那点侥幸噗嗤灭了,一颗心直沉到底。

书房里,贾琏还是那副闲散德行,只是脸上挂了点不耐。见马伯庸进来,直接开门见山,压低声:

“上回那事儿办得妥帖。爷这儿还有件小事,你再跑一趟。”他说着,从袖笼里摸出张叠好的纸条,“这上头几味药材,市面上不常见,你想法子寻摸来,要悄悄的,别咋呼。”他顿了顿,意味深长地补了句,“老规矩,银子亏不了你。”

马伯庸双手接过纸条,指尖发凉。那薄薄一张纸,此刻重逾千斤。他展开飞快一扫,是几味名贵滋补药材,什么“鹿茸血片”、“海狗肾”,有一两样甚至带了点…媾和的效用。他立马明白了贾琏想干什么,胃里顿时像塞了一团污糟的烂泥,又沉又恶心。

他想扯出个顺从的笑,脸上的肌肉却像冻住了一般,只能僵硬地低下头,听到自己的声儿干巴巴的,透着股被抽空了所有侥幸后的死寂般的麻木。

“是,二爷。小的一定尽力。”

“嗯,抓点紧。”贾琏挥挥手,像打发一只去叼回猎物的狗,口气里全是理所当然的驱使。

从书房出来,院里日头明晃晃的,马伯庸却只觉得浑身往外冒寒气。

果然,有一就有二。他这只“好用又嘴严”的白手套,算是被贾琏钉死了。这位副领导,拿他当处理私脏的专用下水道了。

巨大的疲乏感像潮水,没顶而来。不是身子累,是精神气儿被抽干了。

他觉着自己被活活儿劈成了两半。

前一刻,他还在王熙凤跟前,为她指出的一笑账目差额绞尽脑汁、汗透重衣,每一根神经都绷紧如弓弦,应对着主子言语间没淬了冰的考较。后一刻,他就得揣着那张烫手的药材单子,像个真正的密探,混迹于三教九流的药铺之间,压低帽檐,用暗语般的说辞与掌柜的周旋。有一回,他在核对公中采买的账本时,脑子里却不受控制地闪过昨日在药铺里听到的淫邪笑语,笔下的“人参”二字竟险些写成了那一味龌龊的“媚药”,惊得他一把楺了账页,冷汗瞬间浸湿了里衣。

一半得提起十二分精神,应付王熙凤那边越来越刁钻、要求越来越高的正差。新流程得维护,账目要清晰,采买需计较,稍出纰漏,那位奶奶的巴掌和眼刀立马就甩过来。

另一半,得时刻绷紧弦,预备着贾琏不知啥时就会砸过来的“私单”。回回都是走钢丝,回回都像刀头舔血,过程惊心,事后怕得睡不着。

这两股力在他腔子里撕扯,搅得他白日神思恍惚,夜里难以安枕。眼圈乌青愈重,人也清减了些。他感觉自己就像头蒙眼拉磨的驴,两边主子轮着抽鞭子,却不知这磨盘几时会塌,把他自个儿也砸个稀烂。

唯一那点可怜的“好处”,就是贾琏每回差遣完,多少会撒点零碎。有时是块小银角子,有时是几串铜钱。数远不如头回那般吓人,但细水长流,也慢慢攒起了一点。

这些钱,他都仔细藏好,和那锭十两的元宝塞在一处。

这晚,忙完所有琐事,夜深沉静。他再次撬开床下那活动的砖,就着窗棂漏进的微弱月光,盯着那个小小的、沉甸甸的布包。

里头是他拿身家性命和心惊肉跳换来的“买路钱”。

他没有立刻将其收起,而是鬼使神差地解开,将里面的银钱——那锭最大的十两元宝,几块小银角子,还有一小串铜钱——全部倒在冰冷的砖面上。他伸出手指,极期缓慢地、一枚一枚地抚过它们,像是在点数自己已然逝去的良知和与日俱增的罪孽。冰凉的金属激得他指尖发颤,一直颤到心里去。

若刚穿来那会儿,平白得这么一笔外财,他怕是能偷着乐好几天。可现在,他瞅着这点银子,心里没半分暖意,只剩一肚子苦水和惶惧。

这哪是钱?这是他脖子上越勒越紧的绞索的扣!每一枚铜板,都在提醒他陷得多深,离那爆雷的时辰又近了一寸。

他用指肚摩挲着银锭上冷硬的刻纹,脸上木着,只有眼底深处,积着化不开的倦和浓得结块的忧。

这刀尖上蹦跶的日子,几时才是个尽头?这用命险换来的“收益”,他真有机会用上吗?

窗外,一声遥远的梆子响闷闷传来。

夜,且长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