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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书迷 > 历史军事 > 我在红楼当社畜 > 第184章 夜话与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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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人静。

白日里王熙凤那焦躁疲惫的面容,张材家的捂脸奔出的背影,还有那份强撑场面却处处露怯的礼单……种种景象在他脑中挥之不去。它们与账本上缩水的数字、角门前的冷清交织在一起,拼凑出一幅令人心惊的图景。

他坐在狭小下处的硬板床上,未曾点灯,任由清冷月色透过窗纸,在地上投下模糊的光影。黑暗里,思绪反而异常清晰。

不能再自欺了。

他一件件梳理过来:

“兴隆绸缎庄”的钱胖子,往年恨不得将他供起来,今年连面都不露,孝敬也薄了。其他各处庄子铺面,交付拖延,数额克扣,借口虽多,根子却一样:他们对贾府失了信心,正忙着收拢自己的爪牙,预备着撇清干系。

角门外,那些鼻子比狗还灵的清客相公,那些最会看风向的官家家仆,早已不见踪影。连守门小厮都闲得发慌。这说明什么?说明在消息最灵通的官场和依附圈里,贾府已非可倚仗的大树,反成了需避开的险地。

而府内,最是精明强干的琏二奶奶,如今暴躁得像换了个人,对下人苛责到不近情理。为了维持场面光鲜,竟要拿自己的体己贴补公中应酬。这绝非她本性如此,实在是府库艰难、内里虚空,逼得她心力交瘁,行将失控。

银钱、人情、内务……三条线,都指向同一个事实:贾府之败,不在将来,而在眼前。这艘大船,底舱已然漏水,沉没不过是早晚的事。

“完了。”

这个词像一块冰,猝不及防地砸进他心里,激得他几乎要蜷缩起来。他曾无数次告诫自己已有势艰难,却总还存着一丝幻想,幻想着这百年望族的根基不宫颈肥大再支撑几年,幻想着自己能在这艘缓慢下沉的巨船上找到一处安全的舷窗。

此刻,幻想碎了。

他想起去年除夕,祠堂里香烟缭绕,牲畜丰盛,主子们跪拜时那依旧挺直的脊背,是何等的“诗礼簪缨”气象。

那景象与今日王熙凤强撑的体面、账本上克扣的数字重叠在一起,产生了一种惊心动魄的讽刺。

原来,家族的体面,竟是这样一层薄薄的、一戳即破的油皮。

“等?”

马伯庸在黑暗中无声地牵了牵嘴角,满是自嘲。

等下去,等来的只怕是府邸倾覆时,将他一同掩埋的断壁残垣。到那时,他这等签了死契的家生奴才,命运无非几条:运气好的,被官府发卖,不知流落何方;运气差的,被主子当作私产抵债,送入另一个火炕;更不堪的,便是被推了去顶罪,落个身首异处的下场。

床下藏的钱财会成为赃物,身上带的印章会变成罪证。他苦心经营的一切,乃至他这条命,都将成为贾府这具庞然大物殉葬品中最微不足道的一件。

不能再等了。必须立刻动手!而动手,需双管齐下。

第一,化实为虚,将金银细软换成全国通兑的银票,而且要小面额、多张数,缝在衣内,藏于履中,鸡蛋色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

第二,弄清那枚在原主身上的印章来历,是福是祸,必须尽快分明。若有用,便是通关路引;若有害,便是催命符咒,须得立即处置。

他知道这两件事都如履薄冰。兑换门路须得稳妥,“汇通”银号他早有过耳闻,东家是徽州人,背景干净,与贾府素无瓜葛,且规模不大,不易引人注目。

但即便如此,过程也须万分谨慎,绝不能一次兑完,需分次、分人,甚至利用清晨人迹罕至时前往。

一步踏错,便是万丈深渊。

这念头一旦明晰,便如重锤击碎了他心底最后一丝侥幸。一股破釜沉舟般的决绝,悄然取代了先前的惶惑。

他缓缓起身,走到屋角那口旧衣箱前。蹲下身,摸索着掀开箱底一块活板,从里头取出一个油布包裹,沉甸甸的。

这是他这些年省吃俭用,加上些不起眼的“外快”,一点点攒下的全部身家。多是散碎银两并些寻常铜钱,另有几件不甚值钱的金银小物。

他将包袱置于床上,借着微弱月光解开。金属与钱币泛着冷硬的光。

这点钱财,于贾府不过指尖漏沙,于他,却是未来安身立命、乃至搏一条生路的全部指望。

原样带着,既不便,更不安。体积大,分量沉,易露行藏,也易在乱中遗失。

天光微亮时,他已走在清冷的街道上。怀里揣着那包需要兑换的金银,以及那枚冰冷的印章。

从此刻起,他不再是那个只冷眼旁观的马伯庸了,他踏上了为自己挣命的险途。